三更梆子敲过,陆明渊的指尖停在户部旧档某页。泛黄的宣纸上,"江州常平仓"五个字被蛀虫咬去半边,余下的墨迹却突然在灯下泛起诡异的金芒——是掺了硃砂的墨!
书案上的玉壶春瓶突然"嗡"地一震,瓶底沉淀的香灰散开,现出个模糊的"林"字。他猛然掀开地毡,青砖缝里竟嵌着颗珊瑚珠,与长公主今日所戴的镯子成色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他忽然拔出破军刀,刀光映亮梁上悬着的鎏金灯——灯罩内侧密密麻麻刻着漕帮暗码,最中央一朵莲花,花心正对着户部尚书值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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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初刻,祝瑾瑜的马车停在运河码头。青琐掀开车帘,远处十二艘漕船正在破晓的雾霭中沉没,船头"林"字旗湿淋淋地缠在锚链上,像条垂死的蛇。
"殿下,陆大人到了。"
祝瑾瑜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金箔折成莲花形状。那花在她掌心缓缓绽放,每片花瓣都映着朝霞,显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正是天佑二年以来,所有经手漕运官员的名单。
陆明渊的脚步声停在三步外,带着永丰仓特有的沉水香气息。她忽然轻笑出声,反手将金莲抛入运河。
"陆大人,现在可以谈合作了。"
运河边的晨雾沾湿了陆明渊的眉睫,他凝视着那朵金莲在水面打了个旋,渐渐沉入浑浊的浪里。祝瑾瑜的袖口被风吹得翻飞,露出一截霜雪般的腕子——上头珊瑚镯的红,艳得像要滴出血来。
"殿下可知,沉水香遇水则沉。"他突然上前一步,官靴碾碎岸边薄冰,"就像有些秘密,终究会石沉海底。"
祝瑾瑜轻笑,转身时玄狐大氅扫过他冻得发青的指尖:"陆大人办案时,也这般爱说漂亮话?"她忽然抬手,护甲尖儿挑起他腰间蹀躞带上挂着的一枚青铜钥匙——正是那夜永丰仓鱼符的另一半。
河风突然变得凌厉,吹散她鬓边一缕散发。陆明渊下意识伸手,却在即将触到她耳畔时猛地顿住。指尖悬在半空,沾着她发丝上清冷的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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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值房的炭盆噼啪作响,陆明渊摩挲着从梁上灯罩拓下的密文。忽然门帘一动,祝瑾瑜素白的手端着盏雨前龙井递到眼前,茶汤里沉着朵小小的干莲。
"本宫亲手沏的。"她斜倚案边,素纱中衣上的金鳞纹在炭火映照下忽明忽暗,"陆大人不怕下毒?"
他接过茶盏,指尖相触时,她腕间珊瑚镯突然"咔"地轻响——里头竟藏着粒青瓷算珠。茶水微漾,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陆明渊忽然发现她今日未点花钿,眉间一点朱砂痣艳得惊心。
"殿下可知,天佑二年的龙纹玉佩..."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先帝赐给未来驸马的。"
窗外暮雪簌簌,盖住了祝瑾瑜骤然紊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