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缓缓穿过她的头发,就像在抚摸着属于自己的月光。他不肯睡,看着她,眼睛里月色温柔。
外面还有小孩不肯睡觉,咿咿呀呀的声音隔着墙传进来,听不清什么,却也不间断。
她怕他不习惯,在这里睡不着,轻声问,“要不回CBD吧?”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往自己这边揽了揽,下巴抵着她额头,声音低低的在她头顶,“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
第二天早上,他还要和美国那边开会。
她穿衣出门,去早市买了早点。开门进来,看到他高高大大一个,坐在小餐桌边,戴着眼镜,一边对着iPad敲键盘发邮件,一边声音低低地说着英语。
她把热豆浆和早点放在他手边,也没打扰,自己在厨房吃了,顺手收拾了碗筷。
洗衣机半满,她把昨天换下来的放进去,启动之后,又去卧室整理床铺,窗户开了个小缝透气。
家里的几个小垃圾袋都合并了一下,绑紧了放在门外。
抹布浸了水,从卫生间出来,一点点擦过鞋柜、窗台和茶几的灰尘。再把拖把挤干,从卧室拖到客厅,最后拖到了餐桌前。
他还在开会,耳机塞着,眼神却时不时往她这边飘。她拖到他脚边,他便一言不发地把椅子拎起来,站到旁边给她腾地方。
她低着头,没抬眼,他就看着她的头顶发呆。
耳机那头的人叫了他一声,又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开口答话。
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她没在听,只顾着拖完最后一角。
洗衣机提示音响了,她端着一篮湿衣服去阳台,拿着挑杆要挑些衣架下来。
他走过来,直接伸手摘下一把衣架。
会还没开完,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她递一件,他晾一件。浴巾、T恤,衬衫,一件接一件在阳台挂满。
最后是些小衣物,她把圆形晾衣架找出来,一点点夹上去,再递给他。
衣服晾好,她转身要回厨房,他拉了她一下,接过她手里的晾衣篮放在一边,从后面把她揽进怀里。
阳台不大,窗外没什么景致,不过是另一栋斑驳老楼。外墙旧了,别人家阳台上飘着床单,还有风干的辣椒串。
他还在开会,耳机里偶尔传出几个词。
她没出声,就那么静静地靠着他,陪他把会开完。
这一天,谁也没提去哪玩,下午他陪她看剧,没看半集,自己就躺在她腿上睡着了。
醒来时,日头已经西斜,屋子里暗了一截。他睁开眼,见她正低头望着自己,手搭在他肩上,给他拉了拉毯子。
他有点不好意思,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含糊着,“怎么不叫醒我?”
她没答,只是摸摸他的脸,“饿不饿,出去吃吧,家里只有剩菜。”
他愣了一会儿,好像还在努力从梦里醒过来。又或许,现在还在做梦。
半晌才低哑着回了句,“不想出去。”
在她这地方,左邻右舍的动静一刻不停。楼梯间的脚步声,别家已经开始做晚饭了,油烟味混着菜香,锅碗瓢盆碰撞,可他却觉得无比安静。
“中秋一般吃什么?”他忽然问,“你会包饺子吗?”
她声音有点犹豫,“调馅儿我还行,皮擀不好,不过可以买现成的。”
他挑眉笑了,“巧了,我只会擀皮。”
于是两个人手拉手去了附近的菜市场。
黄瓜,西红柿,茄子,豆角,整整齐齐地码着,红绿交错。摊主热络地和每个顾客搭话,招呼声此起彼伏。整个市场像一个小小的舞台,热气腾腾地闪着光。
她选菜,他扫码,笑着看她跟菜摊老板套近乎,熟门熟路地让人抹个零,再送一把小葱。
他其实不是不接地气,偶尔自己也做顿饭,只是偏西餐。
买食材就去国贸地下的OLE,蔬菜包着塑料膜,蛋糕切件贴签。灯光统一,音乐舒缓,一切干净得像做实验。
买不了几样,能拆出一大堆包装。就连展示柜里,面包摆放的角度,都像是精确测量过的。
那种生活精致、规整,没什么不好。他早就适应了。
禁锢在CBD的商业矩阵里,他每天从顶楼公寓到办公室,再到地库,接着是饭局、会所、高尔夫球场,每一步都走得干净利落,像走在擦得发亮的轨道上。
他之前从没觉得自己缺点什么。
而这会儿,站在炒货摊前,牵着她,看她在榛子和开心果之间左右为难,咬着指甲,眼睛亮亮的。
什么都想要,又不能全买,这个要一点,那个要半斤。
他忽然觉得,她属于的这个世界,有温度。能和她在一起,他的一部分,也终于落了地。
走到菜场出口,她买了一串糖葫芦,两人一人一口地分着吃,一路慢慢晃回家。
晚上的饺子淡了些,他却吃得格外有味道。
她夸他和的面劲道,饺子皮擀得薄厚也合适,他笑得得意,不由得又多吃了两个。
晚上躺在床上,他们没再折腾,只是亲了一会儿就打算睡了。
她头发还没干透,他手指绕着她发梢,轻声问,
“明天和我去个地方?”
她没睁眼,“嗯。”
没问去哪。
去哪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