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山羊胡郎中急匆匆地进了院门。
阿离的身体底子好,几副好药下去,舒服地睡一觉,醒来已好了大半。
陆景明就没有这般幸运了,身上摔得青肿一片,又吹了冷风,整个人一下子就蔫了,整日躺在床上不出门。
魏叔和魏婶后悔不已,那日发觉公子不对劲时,就该立马请郎中,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一下子发病如此严重。
阿离的嗓子还有些哑,听了这话轻声道:“其实是我那晚不该去陆公子书房的,不然他也不会……”
魏叔摆摆手:“公子近日一直不高兴,饭也用得少,铁打的人都受不住,郎中也说了公子是郁结于心,才致病倒,阿离姑娘不要自责。”
“你自己也还染了风寒,该多休息。”魏婶也嘱咐道。
阿离抱着魏婶给她倒的热水,默默点头。
见魏婶忙着做饭,阿离凑了过去帮忙,瞧见锅里煮着清淡的白粥,便知这是做给陆景明吃的。
她砸吧砸吧嘴,这看着就没味道。
从前她生病时最不爱喝白粥,每每都求着娘放一点有滋味的东西进去。
她左右看看,见魏婶今早买的鲜肉还没动,便道:“魏婶,不如放些肉丝进去,吃着也香?”
“可病中不宜食荤腥,会引得肠胃不适。”魏婶有些迟疑。
阿离却道:“白粥太过清淡,公子定然不爱吃,可以将肉丝切得细细的放进去,这样既能提香增味,也有不会使肠胃负担。”
魏婶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着手动起来。
忙活完了厨房的事,阿离一刻不停地又去了一趟后头的田地。
这日天色阴沉着,长到膝盖的野草在风中摇曳,阿离仔细看了看这两亩地的位置,高高的田埂将这两块地和四周完美地分隔开来,即使有些微风,火势也不会蔓延。
她点点头,取出袖中的火折子,一把点燃了满田的杂草。
阿离站得远了些,看着杂草如她所愿被迅速烧尽,这样便用不着她去一点一点地除杂草了。
黑色的浓烟在田地间升起,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停下。
阿离咳嗽着拍掉身上发上飘着的灰烬,拿着魏叔种花用的小铲子跳下地,将这两亩地仔仔细细地走了一遍,把田地间埋着的大石块和树桩一个个铲出来,丢到一旁。
一个人忙活了大半天,田边的石块也堆成了一座小山,总算是把这两亩地平整好了。
阿离慢慢直起腰,抹掉额头上的薄汗,眼中浮现几分满意。
见天色不早了,阿离拎着小铲子脚步轻快地往回走,虽然累了一整日,但她心里踏实多了。
这些日子在陆家白吃白住,要说心中不忐忑,那是假的,这就像是一场幻梦,时刻要担心着梦醒。
她不喜欢这样。
陆家这座庄子有前后两个门,阿离从田地回来,推开后门将要往自己的房间走,看着这偌大的庄子,她脚下一顿,想起了那日魏婶所说陆公子爹爹的事情。
潘府的宅子比这里还大,还要空空荡荡,她和娘守在小院子里,一年也难得见爹爹一次。
阿离踢开脚边的小石子,虽然她早已不在意爹爹来不来了,但是娘心里却一直是极其在意的,不然也不会积郁成疾。
她想,陆公子大约也是这般。
这样想着,她来到了陆景明的窗前,敲了敲。
过一会儿,窗户打开,陆景明意外地眯了眯眼:“又是你,这位姑娘。”
见他满脸病气,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耷拉着,阿离大方地没有计较他的称呼和态度:“是我,我来看看公子,你感觉好些了吗?”
“既是来探病的,为何不走门?”说着,他有气无力地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额……”阿离扒在窗沿的手松了松,“习惯了。”
陆景明没再理她,转头就往内室走。
“等一下!”阿离连忙探身过去,鼻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目光飞快闪动,看到了桌上摆着魏婶照她所说熬的粥。
“那粥你怎么不喝?”
陆景明的背影一顿,疑惑地看过来。
阿离半个身子都探进了窗里,指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碗:“那碗粥魏婶熬了许久,你不尝尝吗?”
陆景明的耐心告罄,唇边噙着讥笑:“她熬了许久,我就一定要喝吗?更何况,这是她该做的。”
他走到桌前,将碗拿起,当着阿离的面,将整碗热粥尽数倒在了地上。
“这样,如何?”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甚至还带着无辜的浅浅笑意。
阿离呆呆地看着一地狼藉,寒风倏然从身后吹来,汗湿的衣裳紧贴在背上,说不出的冰冷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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