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第二日阿离又去了一趟集市,买回两包莱菔和菘菜种子。
她找到正在干活的魏婶,说了自己的想法。
“种菜?”魏婶直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她那两包种子,“庄子后面是有两亩田,但从没耕种过,只怕……”
她和魏叔自小就在陆府做下人,只知道伺候人,对种田耕地却是一窍不通,到了庄子上后,花销和衣食供应也是不缺,那几亩田本就是摆设,一直荒废着。
阿离眼睛亮了亮:“那正好,我在庄子上养病,每日白吃白住实在过意不去,若能在这两亩地上种些东西,也能卖些银钱,权当交租金了。”
说罢,她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可来到魏婶说的那两亩地前,阿离最初的雄心已经散了大半。
这两亩地里面长满了枯黄的杂草,走几步还能被不知哪里冒出的石头绊倒,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完全是一穷二白。
阿离摸了摸隐隐作痛的手臂,站在田埂上犯了难:她只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种过些东西,如今这个情况,这么大的土地要怎么从头开始种?
蹲在田埂上吹了半个时辰冷风,头都吹晕了,阿离还是没什么头绪。
蹲到腿麻,她撑着膝盖站起来,闷声往回走。
魏叔见她回来了,连忙招呼她:“阿离姑娘,吃饭了。”
阿离将种田的事抛到脑后,应声:“来了。”
庄子里是魏婶负责烧饭,烧好后先送去正厅,待陆景明用完后,她和魏叔再吃。
阿离来了后,便是他们三人一同吃饭。
魏婶将筷子递给她:“那两块地看得怎么样了?”
阿离接过来,趴在桌上恹恹的:“没有我想的那样简单。”
“你们俩在说什么?”魏叔好奇地看过来。
魏婶三言两语说了上午的事,魏叔乐呵呵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阿离姑娘真是勤劳,只是还得注意身上的伤,别累着了。”
“我晓得的,多谢魏叔。”阿离答应下来,埋头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再想后事。
她吃得香,魏婶看着心里欢喜:“从前单我和老头子两人吃饭,人老了吃饭没味儿,吃得也少,阿离来了,连饭瞧着也香了。”
魏婶先吃好,将方才魏叔收进来的食盒打开,见里面的菜只动了一点,皱眉:“公子又只吃了这么一点?”
魏叔看过去:“这几日都这样,不知是怎么了。”
“只怕得请郎中来瞧瞧,若是身子有恙,也好早早用药。”魏婶收起食盒,担忧道。
魏叔摇摇头:“早与公子说了,公子只说无事。”
阿离一边吃饭,一边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魏婶回身收拾厨房里的杂物,魏叔也挽起袖子去帮她,两人低低地说起话来。
“公子近日面色不好,怕不是因为老爷。”
“老爷怎么了?”魏婶侧头看他。
“你不记得了?自入冬以来,老爷便再没来看望过公子,难怪公子时常心情郁结。”魏叔想起前日公子命他寄回陆府的信,摸着厚厚一沓,心里更确信了几分。
魏婶叹息一声:“公子也实在可怜。”
魏叔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别人家的公子都是爹爹娘亲陪着长大,公子身边只有我们两个老东西。”
阿离本还想继续听下去,只是头晕得厉害,吃好饭后便回房睡了,连晚饭都没再出来。
魏婶心里发愁,这一个两个怎么都不吃饭了。
*
果不其然,夜里阿离就发起了高热。
她浑身乏力地躺在床上,有些后悔白日里在风里待那么久了。
屋里没有点灯,阿离口渴得厉害,却只摸到桌上的空茶壶。
四周静悄悄的,孤寂悄然爬上心头,她想到了留在潘府的娘,想要扑进娘的怀抱无所顾忌地撒娇,说她现在很不舒服。
娘肯定会用微凉的手摸摸她的额头,她仰起头,好似真的触到了娘的手。
自己匆匆出嫁,娘是最伤心的,她是逃出来了,可娘呢?
寒气肆虐的夜晚,她却满头满身的汗。
阿离的眸子闪动几瞬,慢吞吞穿上厚重的外袍,撑着去厨房找水。
魏叔和魏婶都睡了,阿离也不想麻烦他们,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厨房走去,可走了许久,也不见厨房的门,阿离纳闷不已,又转了几圈,还是没看见那扇熟悉的门。
烧得滚烫的面庞被寒风一吹,阿离霎时清醒了几分,她眼前没有门,只有一扇木轩窗,熟悉得很。
万籁俱寂,低沉的夜空下一颗星子也没有,目之所及唯有眼前这扇窗亮着灯。
阿离往前走几步,拉开了那扇窗。
陆景明刚洗漱过,平日高高束起的长发此刻垂在身后,肩上披着一件衣裳,神情仍是那般冷寂,只是看过去更显单薄。
烛光映照着他瓷白的侧脸,风姿俊逸,恍若画中人,不染纤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