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吾爱身上跳将下来,却不等走出半步,那剑已来她面前,魂烟游走在她脚边,只恨不得托起她双脚,将她抱到剑身之上,与她亲近一番。
卜幼自懂这份心意,咯咯一笑,轻轻抬脚,轻轻落脚,刚一碰到剑身,顿时“嗡——”的一声,火灵剑发出愉悦的低鸣,竟是享受至极。
此情此景,直把温火火看得额角跳动,指着火灵剑,道:“好哇,你小子,见色忘义是不是?”
卜幼哈哈一笑,委身坐下,温柔抚摸着剑身,道:“你的小主人生气了,你哄不哄他?”
火灵剑得令,便即魂烟袅袅飘出,围着温火火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显是有意哄慰。温火火这才眉目渐展,也坐下来,摸一摸剑身,道:“这才是我的好火灵,乖火灵。”
卜幼双手笼袖,莞尔道:“你唤这长剑叫什么名字?”
温火火道:“火灵。”
“火灵……”
卜幼沉吟道:“这便意味着火一般的灵魂,永远热忱赤诚,生生不息。好啊,我喜欢这个名字。谢谢你赠予这把剑这样好的名字。若换做是我,却是想不出来这样的名字。”
温火火到底是少年心性,见卜幼貌美,又听她夸奖自己,登时得意,又道:“剑匣,是火灵剑匣。剑,是火灵剑。”激动之下,竟是站起身来,对着万丈浪涛纵声大呼:“火灵,火之灵魂,便是小爷的剑道!”
他虽一会说“火灵剑匣”,一会又说“火灵剑”,好似剑是装在剑匣中的,其实不然。
剑匣与剑,本是一物。处于非战状态时,火灵便以剑匣的形态展现,同样以玄铁打造,以精金辅饰,以赤热的焰流刻出纹路,纹路似心脏,其中流淌着火焰,燃烧不息。传说,火灵剑匣在初代主人手中,能够散发出七彩的光晕。
当处于战斗状态时,剑匣便会拆解、重组,幻化成一柄长剑。而剑灵,则有七种,是用万千阴灵的七种情|欲炼化而成。因此剑的形态,根据“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种剑灵,幻化出七种剑体,并分别散发着七种光芒,用来斩杀由这七种情|欲所引发的杀念。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终极剑体,便是七种剑灵合一,幻化而成的七情综合剑体,散发的光芒便是彩虹一般,七彩夺目,玲珑璀璨。
若要驾驭火灵剑,便要求剑主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所谓赤子之心,那便是——
历经千磨万险,仍初心不改,永志不忘,坚定不移。
哪怕身埋脏污,却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虽长成一个大人,却仍心存童真,永葆善良和纯洁。
温火火虽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然而遗憾的是,少年尚未经历千难万险的淬炼,这种赤子之心并非固若金汤,因而不能完全得到火灵剑的认可,便只能分别召唤出七种剑体。至于那力量最强悍的七情综合剑体,却是不得其法。
不过虽是如此,他仍是当今世上,众所公认的,唯一能够驾驭火灵剑的天才少年。
只是他自己总是心存不甘,之所以三天两头便离家出走,实际上,便是为了闯荡江湖,历经那千难万险,练就一颗固若金汤的赤子之心,如此,才能召出七情综合剑体。
想到这里,他心中便如火烧,狂声大喊道:“我会向爹爹,向全天下的人证明,我,温火火,一定会令火灵剑,彻底地,永远地,臣服于我!”喊完,呼呼大喘几下,一屁股坐下,摸一摸火灵剑,嘀咕道:“我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的。”
卜幼郑重道:“我也相信你一定会的。”
温火火却是一愣,“真的么?”
卜幼奇怪道:“何以作假?”
温火火道:“从没人对我说相信我之类的话。我亲生爹爹妈妈都不肯信我。”
卜幼:“这是为何?”
温火火坐她旁边,道:“求安生呗。他们只想让我在府中过舒坦日子,不想让我出来,只道是世上人心叵测,说甚么……就算我有一身绝世剑术,到了这世道上,也会被人心害死,所以不让我闯荡江湖。别说什么人心,我在他们眼中,就是娇娇娃娃,哼,一阵风都能把我吹跑了,哪里肯让我出来闯荡?都是妇人之仁,小爷才不听他们的话。让我一直闷在家里,还不如让我去死。这辈子也休想困住我。”
卜幼:“我也这样以为。少年当自强,怎能安于一隅?我妈妈早亡,我是爹爹一手带大的,他十分疼我,知我爱舞刀弄剑,性子外放,总爱到外边去管闲事。起初,爹爹担心我的安危,便也不让我出门去,几次都把我关在家里。可是奈何,我与你一样,哈哈,偏不服管,总是一有机会便逃跑,久而久之,爹爹拿我无法,便随了我的意。”
闻言,温火火却又是一愣。
他少有好友,认识的人中,十之八九都是恸汀族人。而这些族人,全都是温世明的“眼睛”。背地里,族人时时盯着他,随时将他行踪报告给温世明;而明面上,一旦碰见了他,便是毕恭毕敬,只敢把他当主人,从不敢跟他称兄道弟;若是发现他出门,更是组成一长串随从,跟他屁股后面。
总之,恸汀府于他而言,便是牢笼,他这只小鸟,做梦都想奔逃,自由翱翔于天南海北,快乐似神仙。
少年孤独已久,满腹心酸无人诉说,知音难觅,可如今,此时此地,竟听闻也有人与他一样“悲惨”,这不是知己却是什么?
激动之下,温火火一下抱住了卜幼的手,好似找到了同僚根据地,点头道:“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有这样的爹!!!!我那个爹不止把我关家里,还几次把我的剑藏起来,幸好小爷我机灵,每回都叫我找到。后来他也就不废那个功夫藏剑了。哎……”
少年长叹一声,好似苍老了十岁,只恨手中没有一杯消愁酒,语重心长道:“咱们有这样絮叨操心的爹,真是倒霉。”
卜幼却道:“不!不倒霉!我爱我爹爹!我只愿他活过来,永永远远陪着我。”她情绪激动,双眸中泛出水痕,显是思念爹爹,不禁伤心。吾爱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抚她后背。
温火火翻了个白眼,刚想嘟囔一句“果然是女孩子,婆婆妈妈……”,却哪知,一开口,竟是发不出声音?便是掐着自己的脖子,对天一顿狂吼,然而,“……”,仍是毫无动静,又是惊愕,又是急躁,在剑上滚来滚去,窜上窜下。
吾爱道:“大人请看,那有一只耍杂技的顽猴。”
闻言,卜幼从他怀中抬起脸来,搓了搓泪眼,定睛一看,但见温火火赤红着脸,打滚翻跟头,嘴巴大张,似在吼叫,却无声音?她顿时悲伤之感消散,爬到温火火身边,奇怪道:“火火,你怎么了?”
温火火道:“我哑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