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夜深人静。

窗外没有月光，屋内幽暗至极。季璘觉得自己嗓子好像被火燎了似的，浑身上下更是动一下就好像要散架。

太痛了。

七千年不见，一点也没变，他永远那么疯。

身旁的罪魁祸首睡颜宁静，季璘克制住汹涌的杀意，面色森寒地俯下身。

这世上没有无解的咒语，重瓣莲一定可以消除，季璘放出自己的一缕神识，在晅裴的识海里翻找。

没有。

季璘眉毛微皱，嘴里忍不住咒骂“王八蛋。”然而一抬眼，却猝不及防对上晅裴漆黑的双眼，霎时吓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晅裴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摁下来，二人瞬间面对面：“王八蛋？”

靠得太近了，压迫感铺天盖地，季璘心脏停跳，嘴比脑子更快：“我说我自己王八蛋。”

晅裴冷嗤，放开他：“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说什么都没用了，季璘只能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他又披衣坐起来，还没来得及下床，晅裴便凉凉道：“又做什么？”

季璘：“我想出去走走。”

晅裴：“你屁股不痛了？”

“……”

他低头穿鞋，晅裴也没有拦他，只是语气里含着似有若无的警告：“如果想跑，我劝你死心，别忘了你身上的咒枷。”

季璘没有回头，窗外泻进的唯一一丝暗光打在他脸上，将他那张好看的脸晕得晦涩。

“可我为什么要跑啊？”

这明明是晅裴问他的问题，却被他拿来反问，晅裴张了张口，话至唇边，不知为何，突然一下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就去透透气。”宽大的外袍搭在身上，显得他身躯有些单薄，季璘小声道，“这屋里太闷了。”

今夜果然没有月亮。

柴房门半开半掩，季璘看见一只蜷在草垛上熟睡的鸟。看他睡得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看来晅裴是放过他了。

满头乌发未束，有几缕搔进了脖颈，很痒，季璘想起晅裴老爱抓他头发，刚一怒之下准备剃个光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季璘？”

闵淮序居然也没睡。

季璘下意识想将脖颈的痕迹挡一挡，但想起闵淮序是个瞎子，手又放了下去。

“阿洛睡了吗？”闵淮序很贴心地往旁边让了一让，拍拍青石长凳，“坐呀，季璘。”

“不必了。”季璘看着那邦硬的石头表情扭曲了一下，然后双手抱胸，倚上了旁边的老树。

无月、无风，这是很沉闷的一个夜晚。身后瞑鸟睡得酣熟，季璘回头看了一眼。

“年纪小就是好。”语中夹杂着感叹，“天塌下来也睡得着，不像我们这些活了几千上万年的老东西。”

话锋微微停顿，季璘瞥向了解开蒙目白纱的闵淮序，语气难辨，“总惦记着一些故人，旧事，辗转难眠，你说是不是？”

没有了白纱遮挡，空洞洞的眼眶就那样暴露无遗，在闵淮序妍丽如画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恐怖。

闵淮序低头，用一双没有眼瞳的眼睛，望着手里的白纱。

他没有回答季璘刚才的话，而是幽幽道：“他死后，朱樾就消失了，如今却重现于世，季璘，你说……”

“说什么？”还未说完，就被季璘打断，他眉峰微挑，“那人都被轰成渣了，靠什么杀回来啊，更何况。”

季璘眼神不轻不重地落在闵淮序骇人空洞的眼眶上：“是你亲手杀了他，不是应该最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