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将那扇子放进那个挂着锁的小盒子当中,连带着那个木雕一起。
虽说写着字的扇面着实常见,但她总觉得那扇子上的两个字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人们总说她是温润公子,过往的记忆也在诉说着她除了偷窃一事,绝无污点。
但面对下人的问好伺候,她总觉得别扭,像是不习惯。
面对父母的亲近,她也总觉得生涩为难,手足无措。
更是频频发呆,是不是看向身侧,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什么人,可以拉着自己,和自己笑。
云洛觉得自己应该是癔症了,要不近来怎么会疑神疑鬼的,觉得自己在梦中还没睡醒。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颤,她抬头看向天空。
天光大好,万里无云,自己怎么会还没有睡醒呢。
她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果然自己是癔症了吧。
不远处的婢女端着糕点穿着水红的衣裳走过,那红跳跃到云洛的眼中。
她不自觉地评价,不对,那红不是这样的,应该是更加艳丽热烈的红色,像是骄傲跳动的火焰,又像是温暖活泼的小狐狸。
不对不对,云洛摇了摇头,这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动作太大,眼前又是一黑,带着晕眩。
她决定出门走走,就自己,没带别人。
路上是熟悉的景象,她自小在这座小城长大,却不知怎么,看着小城的鲜活,心头涌上一种倦怠的厌恶。
随之而来的是手上的蠢蠢欲动。
看着那边童子身侧别着的羌笛,对着摊子上好看的珠串,瞧着那家老妇手上的手镯。
明明记忆告诉她过往合眼缘,想要占为己有的东西并不多见,明明那木雕已经让她得了一个深刻的教训,足以让她给自己定罪,并发誓不再去犯。
可是不知怎么,今日一走到街上,余光扫到那些东西,手上千万只蚂蚁在爬的感觉又来了。
云洛站在街上,迎来走去的周边人身上好像都有云洛感兴趣的东西,她犹如一只饥肠辘辘的饿狼,周边围满了味道肥美的小羊。
只要她一伸手,那些东西就都是她的,她心里奔涌的欲望才会停息。
心中痒痒的,那些瞧得上眼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合她的心意,她有银子,可以用银子来换。
云洛踉跄着走到了巷子的角落,就在刚刚,她已经想好了以什么样的姿势装作不经意碰到了那人,摸走她的东西然后顺手给人家塞银子了。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比原来强烈了千万倍。”
她双手交叠在一起,两只手都微微地发颤,钱袋开了个口子,里面的银子半露着。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她就要出手了,
云洛向着墙角侧身,挡住周围人窥视的目光,双手颤抖着捂上了脸。
幸好,幸好在她闭着眼准备靠过去的那一刻,恍然间看见了那木雕上的云纹和那扇子上夹藏的大字。
那几样东西像是一盆盆冷水,浇透了她的心,也将那热切给浇凉了。
她已经因为偷窃间接地害死了一条人命,不能再明知故犯了。
就这样,她也没心思去管别的,顶着一众人怪异的目光慌乱地逃到了无人的角落。
可是不行,云洛痛苦地喘息着,形形色色的东西在她脑海中浮现,想要得到别人东西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灼烧着她挣扎的灵魂。
云洛有些后悔了,不该因为想散心就没让人跟着,自己这般情况,能相安无事回去才怪了。
于是她只能沿着墙边,摸索着,强逼着自己不去看街上的花团锦簇,一步一步挪回了陆府。
等迈进家门口的时候,云洛的脸已经煞白 ,唇色全无。
云洛的双手颤抖着,身子发软,路上她为了控制自己不去拿别人的东西,从钱袋中找了几颗银锭子攥着,两只手攥地紧紧的,手中不空着才勉强不乱想。
此时一到家,什么也顾不得,“哐当”一声就倒下了。
附近的仆人见了,俱是一惊,连忙互相招呼着向前,七手八脚地将人扶起来。
“叫大夫,公子晕倒啦。”
云洛出去一趟,好不容易养好的病又复发了,高烧了几天,那脸颊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身形也瘦削了起来。
这下可把陆老爷和陆夫人给吓坏了,让人彻底好之前就别再出门了。
云洛缩在被子里,缠着纱布的双手紧捏着被沿儿,并无反抗。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本事出门散散心,怎么还将本就不重的瘾给勾出来了,不仅如此,原来做的决定、发的毒誓就跟喂了狗一样,消退消失不说,还加重了。
将自己弄得那样狼狈。
云洛现在回想那天的情形,还是心惊胆跳。
那可是大街上啊,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怎么就那样胆大包天了呢。
当街偷窃被抓住,十个嘴也说不清,到时候可就全毁了。
云洛拍了拍自己神志不清的脑袋,嗷地一声扑倒在了床上。
自从那天之后,云洛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估计是在自己家里的缘故,她的偷窃癖鲜少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