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木雕是云洛,哦,不,现在陆清誉了,那尊木雕是陆清誉这次生病的根源。
高烧不止是他手中这尊木雕引起的心病所致。
确实,那尊木雕不是他家的,而是他从一个木匠家里以银票易之,不问自取。
这里就不得不提陆清誉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了。
就像前面所说,他在别人心中一向是风清霁月般公子似的人物,长得不错,又是家中独子,陆家本家,家中颇有薄产,乐善好施,在本地颇有名望。
父母为人和善以身作则,名师教导,学识修养俱是不错。
可不知道是不是正人君子当久了,他被磨平了棱角合了那君子的模子,心里却长出了扭曲的枝杈,无人修剪。
第一次这样好像是他七八岁的时候,具体的年纪已经记不清了,但那种隐秘刺激冲破枷锁的感觉,每一想起,令人回味。
不过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形状圆润,颜色剔透了一些,却被人带来学堂,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陆公子什么玉石没有,只他随身的玉佩上作装饰的一颗小珠,都不只比那块破石头好了多少倍。
陆清誉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看着小学童们为了一块破石头围在一起,远远旁观,默默不语。
可是等回到府中的时候,他才发现手心被硌得生疼,展开手掌一看,赫然是一块小石头。
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热血翻涌,他握着石头的手连带着半边身子有些发麻,掌中的石子有些发烫,烫地他猛地将那石头扔到了地上。
他不敢和人说,只能将这件事默默埋在心里。
不过是块石头,他却僵着身子看了许久,然后做贼心虚地将那石头放进了比它贵百倍的箱子的角落。
第二天去到学堂,他默默地观察那个石头的主人,却没想到那人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块石头丢了。
他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像是随口一提昨天颇得那人喜欢的石头。
那小童被提醒,到处翻了翻,没有找到,反而多找到了几枚铜板。
“不过一块石头,丢就丢了。”
那人小手一挥,浑不在意,反而为今日能多买一块蜜饯而欢喜。
陆清誉定定地站着看那人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形容当时的感受。
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额头,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冷汗。
心又在剧烈地跳动,他扯出一个笑来,那人的石头自此在他的箱中安了家,自己心里的石头也一同落了地。
隐约间,他知道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件事是不对的,陆清誉再三告诉自己,不问自取是为贼,自小饱读诗书,他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每当看到一件合他心意的小玩意儿的时候,他的手就是不听自己的使唤,好像和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脱离了,任凭那砰砰的心跳和直冲脑门的热意驱使。
陆清誉总是为这样龌龊、不能自控的行为而感到羞耻。
可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无穷无尽。
渐渐的,那个小箱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许是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对,陆清誉有心作出补偿,每次拿走人家一样东西,他就会在原地留下比拿东西价值大很多的银两。
因着东西不起眼,往往只是因为合他眼缘,并不怎么珍贵值钱,事后又往往会多出些银两作补偿,那些失主不仅不生气,反而会为多出来的银两高兴。
“这样还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的吧”
他这样卑劣地安慰着自己,一边唾弃着一边又希望从中寻求喘息的机会。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没人发现陆家的公子做着不问自取的勾当。
可是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样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行为终于遇到坎坷。
家里在乡下又买了些田地,在那里盖了一户夏日避暑用的小院,房子都快收拾好了,只是缺少一些合适的家具,陆清誉就去定木材找人做出一批家具来。
在那户木匠家中,他看见了一尊木雕。
说实话,直到现在陆清誉想起来还是觉得自己是让鬼眯了眼睛,因为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没有那样做了,他以为自己控制住了,心中那扭曲的枝丫终于停止了生长。
但当他看见那木雕的时候,他才发现那扭曲的枝杈永远都在。
那木头雕虽然用的不是什么顶好的料子,但是长的抽象惊奇,雕刻人的手艺也精巧,顺着纹路雕琢,远看不过一小块木头,近看却发现纹路复杂精妙,古朴自然,真是棱棱角角都长在了陆清誉的心上。
只一眼,便足以让人心心念念。
他心里呐喊着,不可以,不能,手上却诚实地遵循了心中的欲望。
他最终留下了银钱,将那木雕偷拿走了。
可是谁知道那木头雕塑是那家老人留下来的遗物,算是当做传家宝的,是那家木匠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