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晨钟穿透浓雾,陆明渊站在诏狱石阶上,看着祝瑾瑜一步步走进天光里。她素白的襕衫溅了血,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腰间蹀躞带的金鳞纹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陆大人现在可以问了。"她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腕间珊瑚镯缺了一颗珠子,露出里头青瓷的冷光。
陆明渊忽然握住她染血的手腕,拇指按在那道箭疤上:"三年前江州码头,殿下为何要救那些孩子?"
祝瑾瑜轻笑,另一只手解开领口盘扣,露出锁骨下方另一道疤——形状竟与他腕上的如出一辙:"因为那艘漕船,本该载着岭南进贡的救命药。"她指尖划过他官袍袖口的水波纹,"就像陆大人查的河工银,本该修的是青州堤坝。"
诏狱檐角的铁马突然叮当乱响,惊飞一群灰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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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红运河时,祝瑾瑜站在最后那艘沉船的桅杆上。陆明渊的青竹纹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仰头看她,破军刀鞘上的七枚银星全亮了。
"殿下可知,臣第一次见您不是在永丰仓。"他忽然从怀中取出片柳叶金箔,"是三年前的端阳节,您在朱雀街施药。"
祝瑾瑜纵身跃下,玄狐大氅在夕阳中展开如翼。陆明渊稳稳接住她,掌心贴到她后腰时,摸到蹀躞带下藏着的硬物——是半枚青铜鱼符。
"现在配对成功了。"她笑着将另半枚按进他掌心,两片鱼符严丝合缝,露出中间藏着的密旨:赐婚。
河风突然变得温柔,吹散她鬓边一缕散发。这次,陆明渊没有犹豫,抬手将那缕发丝别到她耳后,指尖在她耳垂那颗小小的红痣上多停留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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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十八年元月,林党伏诛那日,长安落了最后一场雪。祝瑾瑜立在朱雀门箭楼上,看陆明渊一袭绯色婚服踏雪而来,腰间蹀躞带的金鳞纹映着朝阳,像团跳动的火。
他手中破军刀已换成礼部备的玉如意,却在交握时,悄悄将个青瓷算珠塞进她掌心。祝瑾瑜低头轻笑,珊瑚镯滑落腕间,露出两道并排的疤痕——一道箭伤,一道是他昨日咬的。
"陆夫人。"他在喜乐声中俯身,唇擦过她耳垂红痣,"该去收网了。"
远处,十二艘新漕船正扬帆起航,船头"清晏"二字在雪光中熠熠生辉。
建宁十八年冬,陆府新栽的绿萼梅开了第一枝。
祝瑾瑜斜倚在青瓷枕上,看陆明渊披着晨露从户部回来。他官袍肩头还沾着雪,怀里却抱着个鎏金食盒,揭开时冒出缕缕白气——是西市胡姬酒肆的奶酪酥山。
"听说陆大人昨夜核账到三更?"她支着下巴,珊瑚镯滑到肘间,露出腕上新咬的牙印。
陆明渊将酥山放在案上,忽然从袖中取出卷竹简:"殿下看看这个。"竹简展开,是工部新拟的漕船图样,船底竟雕着金鳞纹。
祝瑾瑜的护甲在图纸上刮出轻响:"陆侍郎以权谋私?"
"臣不敢。"他俯身,唇擦过她耳垂,"只是夫人那日弄坏的蹀躞带,总得赔条新的。"
窗外梅枝忽地一颤,抖落雪粒簌簌,像谁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