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簌簌扑在永丰仓的青砖墙上,崔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火把的光映得他额角细汗如浆。他忽然抬手,袖中露出一角盖着朱印的公文:"下官奉命转运炼丹药材,有太常寺批文为证!"
祝瑾瑜的护甲轻轻刮过陆明渊的袖口暗纹——那是户部四品以上官员才有的水波纹。她忽然向前半步,玄狐大氅扫落一地碎雪:"太常寺何时管起岭南硃砂了?本宫记得,这些该是少府监......"
话音未落,崔弘身后的差役突然暴起。三支袖箭破空而来,陆明渊反手振袖,破军刀鞘击落两支,第三支擦着他官帽上的硬襆头,"夺"地钉入身后粮袋,袋中硃砂簌簌泄出,在雪地上淌成一道刺目的血痕。
"好箭法。"祝瑾瑜抚掌轻笑,眼底却结了冰。她腕间金镶玉镯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缝,三枚金珠滚落雪地——是给暗处侍卫的讯号。
檐角铁马忽然剧烈摇晃,十数支弩箭从不同方向同时射出,将崔弘带来的差役尽数钉在原地。陆明渊皱眉看向祝瑾瑜,却见她正用护甲挑起那支落空的袖箭,箭簇上幽蓝的芒色在雪夜里格外扎眼。
"乌头毒。"她将箭尖凑到鼻端轻嗅,突然贴近陆明渊耳边,"看来有人不想让陆大人查今年的河工账。"温热气息拂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廓,带着沉水香的尾调。
崔弘瘫坐在雪地里,绯色官袍沾满硃砂,像泼了血。他哆嗦着去摸腰间鱼袋,却摸到个空——不知何时,那鎏金鱼袋已到了陆明渊手中。
"天佑二年制的鱼袋。"陆明渊拇指擦过袋底暗记,声音比雪还冷,"那年工部贪墨案,先帝杖毙了十二名工匠。"他忽然将鱼袋抛给祝瑾瑜,"殿下可知,为何独独这批鱼袋没被追回?"
祝瑾瑜接住鱼袋,指尖触到内衬的异样。她挑开夹层,一片薄如蝉翼的纸飘落,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某年某月某日,谁收了多少钱,谁批了什么条子。
雪光映着纸上最后一个名字:林相如。
"有意思。"她忽然将纸片按回陆明渊掌心,护甲在他腕间留下一道浅痕,"陆大人现在有两个选择——"
远处传来晨钟,卯时了。陆明渊望向东边泛白的天色,今日逢五,正是户部点卯核账的日子。他忽然攥紧那张纸,转身走向仓外:"臣选第三条路。"
祝瑾瑜看着他青竹纹的官袍渐渐没入雪幕,忽然轻笑出声。她弯腰拾起地上金珠,其中一枚裂开了,露出里头卷成小条的纸——是今早刚从户部旧档房偷抄的,天佑二年工部匠人名录。
"备轿。"她将金珠重新串回断镯上,"去紫宸殿。"
---
寅卯之交的雪光渗进紫宸殿的雕花槛窗,祝瑾瑜端坐在金丝楠木案前,指尖一枚白玉棋子轻轻叩着鎏金棋枰。对面帝王执黑子的手顿了顿,袖口龙纹在晨曦中泛着暗芒。
"阿姊难得这个时辰进宫。"皇帝落下一子,琉璃灯盏映得他眼下青影愈发明显,"就为看朕输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