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滴尽时,沈蕙踢翻了绣墩。
白绫绞紧咽喉的瞬间,她听见窗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是那株枯梅终于不堪积雪,折了腰。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陛下站在梅树下,还是当年东宫太子模样。他伸手接住坠落的梅枝,却接不住她逐渐冰冷的身躯。
"陛下..."
她最后望向梁上那朵染血的梅花,唇角微扬。
"您终究...没能让臣妾用上那柄金错刀..."
下葬那日,突然天降暴雪。
皇帝独自站在陵前,将一截梅枝放入棺中:"你说西州的雪是红色的...朕去看了,确实如此。"
夜雪无声,覆满人间旧伤痕。
五更天,皇帝从噩梦中惊醒。
他赤足奔至殿外,见满庭梅树竟在一夜之间尽数枯萎。最老的那株朱砂梅拦腰折断,断口处渗出琥珀色的树脂,像极了沈蕙眼角的泪痣。
他怔怔望着掌心不知何时攥住的金错刀——刀柄缠着的布条上,依稀可见暗褐色的血迹。
雪夜,皇帝病重,召萧景珩入宫。
祝瑾瑜为他系上那件猩红斗篷,指尖拂过他消瘦的肩线。"殿下此去,当如红梅经雪。"她将一枚玉簪别进他发冠,"先皇后在天之灵,必佑殿下。"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若事不成——"
"不会不成。"祝瑾瑜打断他,眼神灼亮如星,"陛下这些年,从未真正放下过先皇后。"
——
乾元殿内,药香与梅香交织。皇帝卧于龙榻,面容枯槁,唯有案头一枝红梅犹带生机。
萧景珩跪在榻前,双手奉上那枚鎏金匣子。
"父皇可还记得,母后生前最恨什么?"
皇帝手指微颤,目光落在那匣上。
萧景珩轻声道,"她恨有人为一己私欲,让将士饿着肚子守边关。"
他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本泛黄的账册,封皮印着朱砂户部印——正是当年元后临死前藏于梅林的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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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皇帝下诏,复萧景珩太子位。
二皇子被囚于宗人府,扬州刺史满门流放。朝堂震动,却无人敢言——因皇帝当廷呕血,亲口承认当年冤屈元后,致使边境军心涣散,埋下祸根。
平反诏书颁布那日,萧景珩独自在冷宫梁下站到三更。
"母后,"他轻抚那道勒痕,"您说的三万边军...儿臣养到三十万了。"
窗外忽有暗香浮动,梁上尘埃簌簌而落。月光照亮了先前无人注意的一行小字:
"盐铁之利,可活边军三万。"
"吾儿景珩,勿复母辙。"
那一夜,祝瑾瑜独自站在蘅芜苑的梅树下。
雪落无声,暗香浮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萧景珩披着大氅走近,伸手拂去她肩上的雪。
"冷吗?"他问。
祝瑾瑜摇头,只是仰头望向梅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