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尼罗河畔的回响)
底比斯城外的驯马场上,尘土在炽热的阳光下飞扬。
曼菲士王一身利落的骑装,琥珀色的眼眸紧盯着驾驭战车疾驰的少年身影。
金色的战车在沙地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塞芮斯紧握缰绳,稚嫩的脸庞紧绷,汗水沿着下颌滴落,却透着一股全神贯注的英气。
“放松手臂!用腰腹发力!”曼菲士王高声指点,眼中带着一丝作为教导者的自豪与期待。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跌跌撞撞地奔入场地,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扑跪在曼菲士王脚边:“陛下!陛下!不好了!凯罗尔王妃…凯罗尔王妃她…神隐了!”
喧嚣的驯马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尘土仿佛凝固在空中,只剩下塞芮斯驾驭战车冲过终点的呼啸声。
曼菲士王脸上的严厉与专注瞬间褪去,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蒙上了一层复杂难辨的阴翳。
凯罗尔…那个曾经如同尼罗河朝阳般闯入他生命,带来无数惊涛骇浪的金发少女,他少年时炽热如火的挚爱,就这么消失了?
他沉默着,望着驯马场尽头飞扬的尘土,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剑柄。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紧绷的肩膀——是爱西丝。她不知何时已来到场边,一袭素雅的祭司白袍在风中微扬,黑曜石般的眼眸沉静地望着他,没有言语。
“她…”曼菲士王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回家了?”他像是求证,又像是自语。
“嗯。”爱西丝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笃定,“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很远吗?”曼菲士王终于转过头,看向爱西丝,眼中带着一丝迷茫,仿佛在寻找一个确切的锚点。
“很远。”爱西丝肯定地回答,目光深邃,“远到…估计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她的声音里没有幸灾乐祸,只有陈述事实的平静。
曼菲士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中郁结的情绪一并呼出。
他望向驯马场上正跳下战车、抬手擦拭汗水、向他投来清澈目光的塞芮斯,最终低声道:“这样也好……也许,在那边,她会更快乐吧。”
话头一转,他像是想抓住些什么,目光重新落回爱西丝沉静的容颜上,带着一丝追忆的微光:“姐姐,还记得吗?”
他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我七岁那年,被毒蝎蜇了,高烧不退,是你守了一整夜,抱着我,用沾了凉水的布巾一遍遍擦拭我的额头,喂我喝下苦涩的药汁…”
爱西丝眸光微动,唇边泛起一丝极其浅淡的、带着暖意的笑:“当然记得。你那时小脸烧得通红,迷迷糊糊地一直喊着‘王姐’。”
“还有一次…我贪嘴偷吃了进贡的、可能被下毒的蜜饯,腹痛如绞,冷汗直流…你赶来时,我刚吐得昏天黑地,一抬头,就看到你哭得眼线都花了,糊在脸上…像个…”他顿了顿,没好意思说下去,但眼底的笑意却真实地流露出来。
爱西丝也仿佛被这段回忆触动,无奈地摇摇头:“像个狼狈的花猫。”
“还有!”曼菲士王眼中闪烁着少年时的顽皮,“我只爱吃肉,看见蔬菜就像见了仇敌!你就端着满满一餐盘的绿叶子,追着我跑遍半个王宫!连父王都被惊动了!”他笑着,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爱西丝,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只有王姐追在他身后的童年岁月。
“曼菲士…”爱西丝轻唤他的名字,笑容渐渐隐去。
空气在这一刻突然沉默下来。
曼菲士王眼中那闪亮的光芒和追忆的暖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一圈微澜,却又迅速归于沉寂。
她甚至久违地想起了那个可能——没有凯罗尔的未来…那个本该属于她和曼菲士的、在历史书上被书写的未来…
可奇怪的是,当那个画面在脑海浮现时,她心中竟荡不起一丝向往的涟漪,平静得如同尼罗河最深处的沙床。
“曼菲士,欧西里斯与伊西斯,他们固然是永恒的爱侣,但各自也肩负着冥府守护与生命繁衍的沉重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