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无嗣的阴影)
底比斯王宫的议事厅仿佛被尼罗河的湿气浸透,沉闷得令人窒息。
曼菲士王斜倚在黄金王座上,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沉淀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鹰首扶手,目光扫过阶下泾渭分明的两派老贵族。
“陛下,”一位胡须花白的上埃及大贵族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忧急,“凯罗尔王妃…神智时好时坏,恐难诞育嫡嗣。嘉芙娜王妃虽蒙圣眷,入宫三年亦无所出。埃及的王座,不能长久悬于无嗣的阴影之下啊!”
话音未落,对面另一位同样年迈、但身着朴素亚麻长袍的贵族立刻反驳,声音沉稳却有力:“塞芮斯王子已十岁,聪颖沉稳,乃尼普禄多王之嫡子,爱西丝王妃所出,身负纯正王室血脉!且其母治理下埃及八年,政通人和,足证其母系贤能!当立塞芮斯为王储,稳固国本!”
“立王弟?!”
“另娶新妃?!”
两派贵族顿时如沸水般争执起来,唾沫横飞,将本就沉闷的空气搅得更加浑浊。
曼菲士王闭上眼睛,额角隐隐作痛。凯罗尔那疯癫痴傻的面容、嘉芙娜那日渐不耐的幽怨眼神、还有后宫那些涂脂抹粉、却无法让他心动的贵族女人们…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晃动。
八年了,下埃及在爱西丝手中安稳如磐石。还有塞芮斯…那个眼睛像极了自己的孩子…或许她一直留在下埃及,没有答应去赫梯,是因为心底深处…对他还存着那份旧日的情意?
“够了。”曼菲士王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他坐直身体,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决断的光芒,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未深究的期待。
“传令,”他的声音在殿堂中清晰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即刻遣使,以最隆重的仪仗,迎爱西丝王妃与塞芮斯王子,归返底比斯王宫!塞芮斯王子…聪慧仁厚,当为王储,由本王亲自教导。”
几乎是同一时刻,遥远的哈图沙王宫,笼罩在一片奇异的喜庆与萧索交织的氛围中。
米坦尼公主的嫁妆车队绵延如长蛇,鲜艳的彩绸与金银珠宝在阳光下刺眼夺目。
伊兹密王站在空旷的廊柱下,背对着喧嚣。他身着赫梯新婚礼服,银发束于象征联盟的紫金环冠之下,身姿依旧挺拔如雪松。
然而,冰蓝的眼眸却空洞地望着庭院角落,那里曾短暂地绽放过来自尼罗河的蓝莲。
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莲花耳坠——那是爱西丝唯一留给他的饰物。
侍从恭敬地提醒:“陛下,米坦尼公主的花辇已至宫门,仪式即将开始。”
伊兹密王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指尖深深陷入耳坠冰冷的金属中。
他终究…没能等到那株倔强的蓝莲。
无嗣的压力、贵族的逼迫、盟友的需求,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牢牢缚住。
他闭上眼,喉结无声地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消散在风中的叹息。
“知道了。”
他转身,脸上已覆上属于赫梯王的面具,平静无波,走向那场没有灵魂的联姻盛典。
(下篇:荣耀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