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去上班,永岛临出门买了许多菜回来,又订购了一台烤箱,在家里专心研究起了些平时没多少时间做的复杂料理。
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爱好是一个人最大的救赎,可供避风的港湾。他在洗洗切切中放松下来,获取烹饪美食最简单直接的成就感。
不知不觉做了许多菜,他才想起昨晚阮雪舟对他说过今天要晚归的事,自己吃了一点,剩下的菜都装进乐扣盒保存进了冰箱。
他当时没有问阮雪舟要去干嘛、跟谁一起,这会儿发了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只得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等至深夜。
阮雪舟回家的时候,时间的确已经很晚了。
他进门时没看脚下,差点绊了一跤,幸好永岛及时赶来扶住,才没有跌倒。
“你喝酒了?”永岛看他脚步虚浮,半扶半抱着他到沙发上坐下,留意到他眼神不像平时那样清亮,唇齿间也有淡淡的酒气,是薄醉的模样。
阮雪舟的酒量不怎么样,少喝一点还只是头晕犯困,醉得厉害时则会直接昏睡过去,怎么都弄不醒,冬野曾提起过从前有一次他在事务所醉酒睡着,模仿安徒生在身边放了个纸条,上面写着:我只是看上去死了。
因为这个毛病,他不常和友人聚会饮酒,即便去了也尽量控制着不去多饮,点到为止。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往永岛怀里钻。
永岛忍不住问:“和谁一起?”
“冬野,桐原,还有矢崎制作人。”
永岛沉默了片刻。矢崎制作人是矢崎主播的父亲,传闻中这个老爷子倒是个颇正派的性格,只是老来才得一子,从前在教养上纵容了些宠过了头,后来再要扳正也有些晚了。
矢崎主播除了仗父亲的势有些倨傲之外,衣饰也很奢华,远远超出普通主播的经济承受范围,他又喜欢到处吹嘘,于是许多人都知道他是靠父亲的副卡才能这样挥霍。
“我怕你上司那边压着不肯解决,先搭上那条线备用。”阮雪舟枕在他肩头,喃喃地说,“还没跟他说什么,我不知道你的计划,怕给你添乱。”
他把永岛的手臂揽得更紧,脸往他身上埋,皮肤的温度透过衣料传了过来。他叽里咕噜又说了几句上海话,永岛没太听清。
阮雪舟安生了一会儿,换回了普通话,很委屈地嗔怪他:“你都不跟我说话……”
软声说完这句话,他便一歪头抱着永岛睡着了。
永岛临等他呼吸渐渐匀长的时候,慢慢抽出了手臂,轻轻吻了吻他眼下,而后把他抱回了床上。
一夜过去,阮雪舟宿醉醒来,揉着太阳穴往外走。
永岛穿着围裙举着锅铲,向他汇报了昨天的事情:“预告片提前的事没有成,我休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在家当家庭煮夫喂胖你吧。”
“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就这样吧,雪舟,我也不在乎这几天了。”永岛觉得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在这几天里也不能更坏了,他转身往汤里撒了些佐料,又舀了一勺肉出来盛在小碗里,“你别为我操心了,我的事,归根结底要我自己面对。来,张嘴,尝尝熟了没?”
接下来的几天,永岛临每天在家变着花样做吃食分散注意力,俨然一副家庭主夫的姿态。每当阮雪舟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听到他说“お帰り”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很像昭和时代的丈夫。
永岛还拿他新买的烤箱做起了各类甜点,阮雪舟吃不了多少,最后大部分还是包装起来送人,大大便宜了冬野、桐原以及《手术时刻》片场的staff。
但阮雪舟并没有傻到以为永岛是一下子看开了,他只是状似麻木而已。
有些人已经把炎上从网络发展到了现实,永岛的手机上总会有很多陌生来电和短信,邮箱也不时会收到他被p得乱七八糟的照片。
即使阮雪舟已经在极力控制,这些东西不可能完全避开永岛的眼和耳。
有时候,阮雪舟会看到永岛切菜到一半突然走开,到窗边坐着发上一会儿呆,叫他好几声才会答应。
唯一的幸运是他还有个爱好可以暂时沉浸进去,能够逃避内心的消沉和外界的纷扰。
阮雪舟无法苛求他振作,只能尽力配合着永岛去维持这一份表面的平静,陪着他等待节目播出的日子到来。
然而,事情真的可以变得更糟。
临近月末的一天,阮雪舟下了戏,便见麻里子拿着手机照过来,面有忧色地对他说:“永岛主播有的一个姓鈴木的高中同学,在网上开直播对永岛做了负面的爆料,说他在高中时代就有过欺凌同学的劣迹,铃木就是当时的受害人之一,还附上了当时的验伤报告。”
阮雪舟错愕地接过手机细看,目光在扫过评论区时眉头拧成井字。
偶像失格、渣男贱女这样的议题,其实是很微妙的,大部分人又不是天天看着偶像,和他们也没多大关系。作为一个让炎上师出有名的理由,道德高地还不够高,所以前些日子的骂声大都是车轱辘话,复读机一样人云亦云的人居多。
但校园欺凌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大众雷区。谁都上过学,也或多或少遇到过校园里的不平等,这个议题很容易激起许多人不好的回忆,光是倾诉就能把这个负面爆料捧热。
阮雪舟轻声喃喃:“铃木?没有选择把爆料卖给周刊,自己在网上发……应该是冲动之下急于求成,不像有预谋……他在落井下石,我不认为永岛临会做出这种事。”
麻里子的第一反应是,你又不认识高中时的永岛,看了眼他脸色不好,才道:“这件事可不比纱耶香那件,永岛自己有对策吗?必须要尽快澄清!”
阮雪舟赶回家时,永岛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树影发怔。
不看不听不回想,流言似乎就可以被关在门外。但神经终究是像被放在砂纸上反复打磨薄了一般,再经不起哪怕是轻轻的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