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没有了!”陈课缓缓地手回自己的手,手背因为刚才被摁住微微泛红,嘴里嘟哝着,“你的手好冰。”
陆传江把手揣进裤兜,挑眉。
陈课皱眉:“这么热的天,你的手怎么能那么冰!”
“因为我们同性恋容易体寒,”陆传江替他拿起胡萝卜,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不服打我。”
“我都说没有!”陈课抱着爆米花小跑着跟了上去。
陆传江其实挺喜欢看电影的,但现在的电影票是越来越贵了,自他自己存钱以来,他就没有再花钱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他妈不一样,对于这种场所,一般都是有vip的,包里面有几十张卡,有时候店家倒闭了她都想不起来用。
小时候一个感兴趣的电影陆传江会看上很多遍,他妈也只是叫他自己去报他号码,仿佛这些东西在她眼里不值钱。
所以她不知道她妈身上那种矛盾感是怎么来的,相对于他妈的享受派,陆传江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受虐派。
“我都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了,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陆传江扭头,发现陈课瞪着他,表情特别委屈。
“我没有……”
“就是有!那你皱什么眉!”
陈课这么不依不饶地,陆传江故意逗他,“生什么气?我们同性恋就是爱生气。”
“你再说那三个字我揍你了啊!”
陈课气鼓鼓地像个河豚,一双大眼睛在黑暗里扑闪扑闪。
他的眼睛总是那么亮,陆传江想。
“那你皱着眉头干什么?你再说那三个字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陆传江上下打量他。
陈课憋得脸都红了,眼珠子左右转,屏幕上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
他凑近陆传江,小声说:“我就鄙视你!”
“……”陆传江偏开脸,没忍住给了他肩膀一掌,“有病吧!”
陈课找的电影中规中矩,一年中,这个时段的电影都不是最优档,质量也就那样,可以看,但某些情节太过人山人海。
陆传江看了一半瞌睡来了,陈课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电影没看完,东西倒是吃了不少。
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了一下,陆传江拿出来,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我去接一下电话,一会儿回来。”
陈课皱眉看着他,“你不会走吧?”
陆传江笑着在他头上抓了一把,“不会。”
“好吧,快去快回,快到精彩部分了。”
陆传江走到大厅,接通了电话。
是周馨打来的。
陆传江看向售票处上面的排片大屏的时间,这个点他妈打电话来肯定是有事的。
毕竟前几年都是趁着她家人睡着之后偷偷摸摸地给自己打电话。
“有事么?”还没等他妈开口他就问。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紧接着他听见了很重的呼吸声,周馨说:“你一定要这种语气跟你妈说话吗?”
陆传江再次重复,“有什么事吗?”
“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传江故意装失忆,“什么事?”
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了感情,连他妈都说“我们什么时候说话都像是在办公了”。
甚至有时候还会说“你越来越像你爸了,你爸是个商人”。
但陆传江心里面清楚,从那个孩子,也就是他名义上的孩子出生,他就没有了想和对方拉家常的欲望。
他妈也用很简短的话对他,“搬过来,和我住,然后我叫我老……你叔叔给你转学到一中。”
“……我不去。”
“阿江……”
那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理解一下妈妈,妈妈是担心你,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就是不肯上一中呢?那里有更好的教育资源,你这个年纪那么不懂事我能理解,但你不要用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还有,”周馨,“我知道你因为你因为有了弟弟不高兴,但是妈妈现在结婚了,也得给叔叔要一个孩子,你弟弟现在年纪还小,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妈妈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操心你了。你要懂事,知道吗?”
很久了,陆传江从等待到不期待,从自我怀疑到麻木,都是他一个人钻牛角尖钻出来的。
他已经不太期盼那个放学门口总是等不到的人了。
上午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妈的语气还不像现在这么疲惫。
不知道是因为她内耗这一件事导致的,还是因为照顾孩子,或者真的是因为操心他?
“还是我早上说的那句话,”陆传江说:“我不想看到你们家的人。”
喉间有些哽咽,陆传江咽下口中那一股腥甜,“我和他不熟,更不可能一起住,除非他辞职,离开一中,不然我不可能转学去那边。”
“阿江……”
陆传江打断她,“就这样吧,我就这个要求,如果做不到,我觉得以后我们都不要联系了。还有……”
最后一丝语气带着一丝恳求,“不要再打扰我和爷爷了。”
陆传江挂了电话。
下一场电影快开始了,周围的人开始排队检票。整个大厅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明明一开始很冷静,现在却想把手机摔到地上。
票根不知道被他随手丢到了哪里,他回不去电影院,也不想再拿起手机。
进卫生间洗了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湿手在脸上往上抹,露出那条不太显眼,但始终去不掉的疤。
水珠滴到他的睫毛上,他抹了一把脸。
陆传江回到大厅里坐着。
角落沙发的旁边就是娃娃机,他看着娃娃机发神。
不知道多久,一道声音传进他的耳朵,紧接着,一张脸歪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哟不色哟?哈喽哈喽。”
陆传江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动,他的动作显得特别僵硬。
陆传江瞪着眼睛看他,“你怎么……”
“你还好意思说啊!”陈课十分不高兴。
他不满地伸手在陆传江的额头上摸了一下,“你是不是发烧了啊,脸那么冰。”
陆传江眼神呆滞地摇头。
陈课变成双手捧到他的脸上。
陆传江瞪大眼睛,身体往后仰,陈课却死死箍住他不让他懂。
脸被挤成了一个河豚,陈课在自己的脑袋上摸一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应该没事。”
陈课松开了陆传江,双手插在腰上。
语气十分抱怨,“害我电影都没看完就出来了,担心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