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马车外表有些朴素,车厢里面却铺了一层软垫,摆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有一碟小零嘴与小茶壶。
而余茶也不知是身体弱,还是人懒,刚进去就躺了下来,懒懒打了个哈欠,“去到县上还要半个时辰,若是你觉得闷了,右手边的暗格里有话本可看。”
阮娘却不知为何这会儿感觉有些开心,不想看什么话本,只想同余茶说说话,将她如饮蜜酿般的心绪倾泻出来。
于是她坐在余茶旁边,小嘴一张,就把迟到的状给告了出来:“茶茶,你为何要请里正守大门呢?我从他面前走进去,他却只顾着念书,一点都没发现我,若是里面的猪趁他不注意跑了出来怎么办呢,虽然猪场还有很多工人,猪不太可能跑得掉,但万一呢,一只猪能卖一两多呢,跑到山上去可就很难再追回来了呀。”
余茶看她一眼,微抬上半身,将头枕到她腿上,然后双腿微叠在一起,双手十分规矩地叠在肚子上,视线自下往上看去,道:“能当上一村之长,说明他在村里颇有威望,请他守大门,一般村民便不会因嫉妒而去猪场作祟。”
阮娘不解,“咱们家是村里最大的养猪户,也是最有钱的人家,平常阿爹阿娘也做过不少善事,就算真有村民嫉妒咱们家又怎么有胆子去犯下什么罪行呢?”
听着她一口一个“咱们家”,余茶微微堆起了卧蚕,耐心解释道:“只要十分的风险中有一分逃生的机会,人就会因各种合理或不合理的原因做出超乎寻常之事。”
“咱们家刚开始养猪的时候,那时好似才养了五百头,卖了五六百两银子,被手底下的工人宣扬了出去,第二年猪场新买来的小猪仔便遭人投了毒。”
听到这,阮娘有些生气地瞪大了眼,小手也不自觉地抚上余茶的脸,好似带着些怜惜地摸了摸。
余茶瞥了一眼她的红唇,继续道:“故而,人怎么能因为自己是个好人就觉得不会遭受无故之灾而失去防人之心呢。”
脸上的手撤了回去,余茶放在肚子上的左手微微摸了摸右手,最终还是伸出左手去握阮娘的手放回自己的脸上,道:“所以,当年梁知礼来要一份活计时,我便做了个顺水人情,且养着他,这不,猪场顺顺利利维持到了现在。”
感受到手指下温热细腻的肌肤,阮娘微微咬唇,为了转移注意力一般,吃惊道:“他的作用竟如此之大吗,仅仅以里正之名就能震住宵小之流。”
余茶轻笑,“自然不能,但大耳朵村有一半人都姓梁。”
这个她知道,但这和梁知礼又有什么关系呢?阮娘有时不大爱动脑,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给秃噜了出来,然后就收获一枚“慈爱”的眼神。
“头低下来一点。”
阮娘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然后就感受脸颊微疼,一瞬即过,留下点微麻微痒。
余茶只轻轻捏了一下,果然软软的,她看着阮娘微愣的表情,心情颇好地解释道:“大耳朵村的历代里正是不是都姓梁,他们梁家在村里族人众多,连我这种外来的‘有钱人’见了他们都得给几分面子,不然哪天找个由头将我赶出村子,那我那全村最豪华的房子可就便宜他们了呀。”
她说到“全村最豪华的房子”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娘,继续道:“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大耳朵村姓梁的起码有四五百人,这四五百人虽然彼此之间不时会为一些小事发生口角之争,但真有事时也算团结,就连官府的人来了都不敢跟他们正面起冲突,更何况一般宵小,若是惹了他们被查出来怕是得连夜搬家咯。”
阮娘迟疑片刻,缓缓将手从她的脸颊移到那双大眼睛上,那里面的打趣太盛,想来是知道她经常说余宅是全村最豪华的房子了。
余茶轻笑。
这时,马车的微晃感停了下来,车门被人敲响。
“小姐,夫人,到了。”小小立在车门边上,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阮娘看一眼余茶的下半张脸,缓缓收回手,“茶茶,我们出去吧。”
余茶轻舒口气,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打开车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