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清和宫,烛影摇曳。
谢时亦顶着王德福饱含怨念和担忧的眼神进门,抬头便被灯光旁的身影定住视线。
顾景行正在换衣服。
他背对着房门,纯白色中衣脱到一半,薄薄肌肉包裹着的劲瘦腰肢,线条格外清晰流畅。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顾景行微微转身,谢时亦眼神下意识追随着肌肉线条的纹理滑动。
从腰窝到侧腰,然后是异常规整的八块腹肌,性感分明的人鱼线,由上到下,渐渐隐入纯白色中裤,衔接着鼓鼓囊囊一大团,引人无限遐想。
莫名,谢时亦觉得有些脸热。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现出某些画面,他以为已经忘记了,可是蛰伏的虬龙,刚劲而粗壮,生命力十足。
他无意识地滚动喉结,视线仓皇逃开。
转过头尤觉得尴尬,谢时亦顿了顿,随便找了个借口:
“皇,皇上,我去给你打洗脚水。”
说完扭头跑出门。
顾景行:……
真是漏洞百出的伪装。
一口气跑到外殿,谢时亦大口大口呼吸,暗骂自己不争气。
不过看了几眼腹肌,至于满脸发烫,紧张逃跑么。
又不是没看过!
双手不断在脸侧扇风,力求这火辣辣的温度能快点降下来。
“你出来做什么?”
王德福满脸幽怨地质问。
谢时亦被吓得浑身一激灵。
王德福狐疑:“这么紧张,你又闯了什么祸?!”
满满都是不信任。
谢时亦:“……”
我是那种只会闯祸的人么。
王德福斜眼凝视着他:“翻什么白眼,杂家可没冤枉你。”
谢时亦百口莫辩,只能无奈道:“我出来给皇上接点热水泡脚。”
王德福蹙眉:“嗯?”
谢时亦:“天这么冷,多泡泡脚对身体好。”
理直气壮的辩解。
王德福却恨不得拿拂尘敲开他的脑壳:“泡你个大头鬼!陛下刚在浴房泡完澡!”
谢时亦:“啊?”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下王德福的拂尘直接落到他屁股上:“你个兔崽子!侍弄焦炭把脑子侍弄傻了,伺候主子不会了?!”
接连好几下抽下来,谢时亦赶忙捂着屁股逃命。
就这几下的力道,绝对夹杂了王德福的私人恩怨!
“我这就去伺候皇上!”躲闪到门口,谢时亦英勇就义道。
一寸高的门槛,迈出千军万马奋勇杀敌的慷慨气概。
王德福:“给皇上温好水,不要躲懒,仔细留心,记住没有?!”
谢时亦:“记住了,记住了。”
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顶着快要熟透的大红脸,他雄赳赳气昂昂进了内室。
顾景行已经换完衣服,此时慵懒地靠在床头,手中捧着一本书看。
听到谢时亦进来,他抬起眸子,戏谑道:“朕的洗脚水呢?”
以前怎么没发现,顾景行还是促狭鬼。
谢时亦挑了他一眼,转身把蜡烛上的琉璃罩拿掉,昏黄色的光一下子亮了不少。
“烛光太暗,伤眼睛,皇上以后还是白天看书吧。”
顾景行很是听劝,立刻合上书:“好,朕听你的。”
谢时亦上前接过书,离得近才发现,顾景行的头发还没全干,湿漉漉的打着绺。
他蹙了蹙眉,深觉没有吹风机的时代,实在不人性。
见他发呆,顾景行静静等了几分钟,后又看他一眼,终是无奈地开了口:“小黑子。”
谢时亦回神:“嗯?”
顾景行说:“你可知,直视天颜是要被砍头的。”
谢时亦没说话,心中偷偷蛐蛐。
砍头,砍头,一天到晚就想要我的命。
昨天拿剑割我的脖子,今天还想砍头,给我砍死看谁来帮你拯救这个烂七八糟的隆安皇朝。
想到这,他觉得脖子好像有点痒,下意识挠了挠。
细腻白皙的脖子上,暗红发棕的伤痕尤为刺眼。
顾景行不意外看到那道伤痕,眼帘轻轻垂了垂,将疼惜的眸光掩进纤长浓密的睫毛下。
谢时亦蛐蛐完,心中畅快不少。
他佯装没听到顾景行的话,绕到床头拿起一块帕子:“皇上,我帮您重新绞一下头发,湿着头发睡觉容易头疼。”
绞发没什么难度,正好是谢时亦会做的。
顾景行看了他几秒,顺从地转身坐到床中间,背对着他。
记忆中,他的发质很好,柔顺光泽发亮还多,一看就没有中年秃顶的担忧。
谢时亦轻轻将发丝理顺,由下到上慢慢绞着。
淡淡的皂角香气在鼻尖萦绕,熟悉的味道,淡淡的很清新。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顾景行能感受到谢时亦的呼吸。
呼吸带起的空气流动扫过他的脖子,无端有些发痒。
他喉咙微干:“疼吗?”
谢时亦没听清。
“什么?”
顾景行回过头,眼神锐利地定在他脖子上,又重复了一遍:“脖子,疼吗?”
谢时亦抬手摸了摸:“不疼,就是有点痒。”
其实就破了点皮,没出多少血。
昨晚回到惜薪司他就把这点伤忘到脑后,伤口没处理,早晨起来自己就结了痂。
跟这点伤相比,他更在意的是昨天顾景行的态度。
好吧,这么说有点矫情,他就是单纯接受不了,两个人站在对立面。
不管是第一次来这,还是现在来这,他跟顾景行一直都是绑定状态。
在他的认知中,两人就应该君圣臣贤,共治太平河山。
“抱歉。”顾景行真诚道。
谢时亦愣了愣,不太确定是自己幻听了,还是真的是顾景行在道歉。
他往前伸了伸脖子,仰头:“昂?”
顾景行:“昨天晚上,是我反应过度。”
谢时亦眨了眨眼睛,没明白顾景行为什么会突如其来自我反思。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应该回一句“没过度”。
一个胡乱闯宫的小太监,别说是当朝帝王,就是执勤守卫以此为由杀了他,都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