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起身迎过去,替她拿东西。“我能做些什么?”
自打搬到这里,两个年岁相当的年轻姑娘,天然就比别的邻居走得更近。再加上她是文医生女朋友的缘故,感情上又多一份信赖。
赵爽住的单间,收拾的非常整洁,屋子也没有过多摆设,只一张写字台,一张小床,其它地方满满当当全是书刊等物,屋内一股好闻的纸墨香。
虽说朴素,却布置的相当温馨,床上搭着手工编织的毛线毯,流苏垂在床沿上,旁边一张旧藤椅,垫子也是手工编织的,上面还有一条没完工的毛线围巾。
她好像特别喜爱做手工,用绒毛线做编织物,不仅围巾,还有手套,甚至茶杯套,茶杯垫。
屋内有个小煤炉,赵爽进去捅开炉子,从网兜里拿出几个橘子放在上面烤。
“我们杂志社有一个自己的印厂,很小,薪水也不高,我早就想问你了,又怕委屈了你。”
赵爽给她端了个矮凳,放在炉子旁边。
“我们杂志社不出名,没什么钱赚,平时呢,印厂也接一些外头的活做补贴,最近缺人手,你要是不嫌弃,明天就跟我一起去社里,我们俩还能做个伴儿。”
“过年你们也不放假吗?”
没几天就是除夕,安祥里中有人早早返乡,大家一个楼里住着,碰到面家长里短的聊,能回乡的都回去了,剩下的,各有原因回不去。像何星洲,越到年节,铁路上就越忙,成天没日没夜的加班。
“最近活比较多,印厂里有几个工人回家过年去了,所以缺了人手。”赵爽又朝炉中丢几块炭,将火烧的旺一些。何星洲在铁路上,总是能弄到许多紧俏货,街坊邻居们都因此受惠。“机器上的活,有老工人在,你要是愿意,就帮着搬搬东西,跑跑腿就好。”
“求之不得。”阮安欣然答应。
赵爽翻着炉沿上的橘子问她:“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上过新学的,到印厂去,只是权宜之计,未来你怎么打算的?”
未来吗?
阮安垂下眼睛,在杭州的事情,她没跟赵爽说过。
陈先生和日本人,小王爷和华东霆,她虽然人安然出来了,可有些事尚未完结,所以对于未来,一切都悬着等着,而她如今只希望母亲能好起来,自己先找一份事做。
见她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赵爽笑着说:“我看的出来,你是个有主意,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子。没关系,暂时想不到也没什么,总要走完必经之路,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
……
那天夜里,阮安睁眼躺在自己小床上,透过老虎窗,看外头天光。
大上海的夜空,好像并没有比杭州更明亮,那条名为“未来”的路,她暂时看不清楚。
但她牢牢记住了赵爽说的话。
她说:“有些路必须走,必须要走的路不轻松,因为没有捷径可寻。可也正因如此,才能获得成长和锻炼,真正属于自己的路,才会慢慢出现。走好了必经之路,想走的路哪怕困难重重,因为是自己想走的路,就会无所畏惧。”
“那条路,叫做理想。”
理想——
眼下对她是如此遥远,因而迷茫。
在安祥里的日子,就这样展开了,丁叔丁婶忙着打理屋子,添置物品,尽可能让李秀珠和阮安住的舒适,这附近什么都有的卖,没几天就逛熟了。
大统路一带的繁华,远远超过她们以前住的地方,丁婶特别开心,这里安徽老乡也多,原本到上海来,她还担心会过得孤苦,现在每天都说阮安的决定是对的,人一旦肯走出原有的生活,天地都为之宽阔。
“我们小小姐是有福气,有远见的。”
大家从开始的各种担心,渐渐变得踏实下来,就想能在新的地方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也许是临近新年的气氛,感染了大家,在杭州发生的事情也就无人提起。可阮安总觉得,这是不是也太过于顺利了?
顺利的……感觉有些不真实。
她们是跑路啊,不是搬家换地方。
阮安本想给俞知凡拍个电报,可又怕连累他,她在这边也收不到杭州那边的消息。
一切都只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