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这次来青城山是为了什么,但你觉得你的要求我能满足吗。”在静止了许久之后,雪或隐终于开了口。
她垂了眼睫而又抬眼望胥九欲,里面瞬间划过一丝悲悯,接着道:“你猜方才我和李玉乾去见了谁?”
胥九欲道:“……我不知道。”
“是寒山,李玉乾的师尊,他送我一个人情,想让我做掌门。”雪或隐走向一边,停在游山山崖边缘,看着黑色无边的大片空旷,长长的道袍随风而起,她却飞不起来。
胥九欲走了过去,站在雪或隐身边,跟随她的视线看黑黢黢的夜色,这景色并无什么可看的,胥九欲盯着一星,让自己的视线有所着落。
他知道雪或隐准备说心里话了,不像之前那样和他打太极。
“做掌门的条件是你要和李玉乾结契?”
雪或隐点头道:“是,结了契他们才能安心,人能够骗人,但天道的束缚不会骗人。”
“可你即便不和李玉乾结契,你也能登上掌门之位。”雪或隐给的理由并不能说服胥九欲。
她转头看胥九欲,看了许久,问:“你还记得我们的目标吗?”
他当然记得,她想要将修仙界搅个底朝天。青城山只是第一步,还有洞庭、蓬莱和昆吾,外加上一个巫山。
胥九欲沉默。
雪或隐移开视线,接着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只要将修仙界最烂的那批人杀了,这地方就会变得好。但你阻止了我,……说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权势才可以。所以我回到了青城山,从这里开始慢慢往上爬。
“可这到底和直截了当的屠杀不一样,这个地方不允许我杀戮,我不仅不能,还必须表现出高洁清廉温和的模样。只有这样,我看起来才算是正派人,登上掌门之位才算是名正言顺。”
胥九欲睫毛轻颤。
锵的一声,雪或隐手臂一扬,身后的碎刃便离背而出,嗡嗡发出震颤,眨眼之间化成一把金色长戟,长戟迅飞,撞向雪或隐,她稳稳接着。
此时碎刃不再是原本的温润模样,变成长戟形式的碎刃像是在战场上厮杀一轮,沾染上了满身煞气的邪兵,让人视之胆战心惊!
若是有故人在这里,定能够认出这神兵。
这分明是十九年前凡人之祸那闯入修仙界大杀四方,将修仙界修士大清洗一遍的“绝鸣”!
绝鸣一过,血流成河。
十九年前的凡人之祸是修仙界的劫难。
一个不知来处的凡人突然闯入修仙界,他势如破竹,战无不胜,目的性极强地将修仙界洗劫一空。
四大仙们被他截杀的人数不胜数,死在他手下的修士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青城山掌门的子嗣大多都葬在他手中。
四大仙门,除了蓬莱,其他三个仙门的掌门之子都被这凡人灭了大半。
他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像是早有预谋。在众人反应过来,将要联合灭人之时这凡人就彻底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他出现时间虽短暂,却在修仙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旁人叫这场无妄之灾为“凡人之祸”,而那凡人为“不可说”。
他几乎什么信息都没留下,除了这把闻之胆战心惊的长戟“绝鸣”。
可这东西如今乖乖地躺在雪或隐手中。
如今去了伪装,化成它真正模样。
她双眼微眯,煞气顿生。
“轰!——”气浪席卷正片游山山巅,巨树猛颤,哗哗作响。原本因害怕而乱叫一通的鸡被这余波纷纷震晕,像是没了命一样软绵绵倒在地上,再不能发出任何聒噪之音。
“可我的绝鸣本就该饮血为生。”
雪或隐冷声,长甩长戟,那长戟破空,荡开在两人面前漂浮的浓云,天边一阵电闪雷鸣,紫光照亮了雪或隐的半边脸。
胥九欲看到她眼中的狠厉,和这闪电一般晃眼。
顿时间,她气质浑身气质发生了巨大变化,温婉平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刺破天穹的凌然。
雪或隐并不是个温和之人,对外表现的温吞和善不过是她的伪装,现在胥九欲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她。
她话锋一转:“……只是我不能,我需要示弱,青城山不过是起点。”光芒散去,碎刃又重新恢复成没有攻击力的模样,悬在雪或隐身侧。
她转身看向胥九欲,道:
“你不能一直帮我做事,血腥不能只有你沾,你也无法将未来的事情全都控制。青城山掌门的确可以,只要杀了雪饮章,这掌门之位就是我的,但杀了他之后呢?
“难不成其他四大门派都被我们杀上一轮,走我们当初的老路?……我们需要盟友,而李玉乾是很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道:
“结契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也是最容易达成的交易,我没有理由拒绝。”
她眉头皱起,胥九欲明白雪或隐说的是真心话,她皱眉像是在责怪胥九欲的不懂事,为何要抓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不放。
他闻言倒是许久没有说话,雪或隐说的话他听进去了,也在思考。
她说的没有错,纵使胥九欲有通天的本领,他也无法靠自己和雪或隐两个人走到这界中的最高处,他们需要盟友,或者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但看到雪或隐和旁人结契……他始终无法跨过自己心中的那一道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