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让你抱着我呀。”云寒衣刚正经一会儿,可是看到路苍霖的表情,又忍不住逗他,“路公子不是喜欢么?”
“你是不是有病!”路苍霖急了,谁要抱着他睡!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一定叫人把他架出去,绝不心软,曝尸荒野得了。
云寒衣看到马上跳脚的小鹿,立刻转移话题,“你和吴锦衣以前认识吗?”药膏已经敷好,手指仍流连其上,微不可察地往下滑。
路苍霖果然被引开注意,歪头想了半响,认真摇了摇头,“不认识。”
“当真?”云寒衣挑了挑眉,有些疑惑,手又不失时机地往下滑了滑,“他对你,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路苍霖依旧在认真思索回忆,“真的不认得。”他忽然发觉出什么,猛然坐起来,紧了紧领口,耳垂跟着红起来。
“看不出来么?”云寒衣嘴角勾笑,满足地搓了搓手指,又抬手去揉路苍霖的头发,刚洗过的头发柔软中散发出一种让人安宁的味道,像冬日里暴晒过的棉被,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吴锦衣是什么时候也有了这个心思?
“我看出……他的,权利很大。”路苍霖被云寒衣揉着头顶,回答得有些结巴,“你管不了他吗?”
权利大到让云寒衣忌惮。
“他的权利,不是我给的。”云寒衣眯了眯眼,极乐净土并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谁有实力,谁说了算。“是他自己闯出来的。”
“他的武功不如你。”路苍霖道。
“如果杀了他,极乐门会伤筋动骨。”云寒衣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他这个门主死了,也会立刻有下一个人取而代之,门主更迭对于极乐净土来说犹如日升月落,再正常不过。
可若是吴锦衣死了,极乐净土会立刻有下一个无尽意菩萨,却无法立刻再有下一个吴总管。
吴锦衣一向能干,门内事务打理得极好,处处挑不出错儿来。正如对药师佛一般,云寒衣虽然都不待见,但一直以来又没瞧见中意的来替代,无谓拼着伤筋动骨的去除掉他们,便只好由着这些不顺眼的人继续身居高位。
也许,路苍霖可以。
云寒衣歪头看了一会儿,路苍霖很聪明,吴锦衣怀揣着心思必然会手下留情。他倒有些期待,吴锦衣死在路苍霖的手里时,心里该是个什么滋味。
“杀了他,取而代之,极乐门大半的力量都能为你所用。”云寒衣凑到路苍霖耳边,低沉的语气充满诱惑。
路苍霖在这冰冷的诱惑中打了个激灵,看着云寒衣,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昨夜的亲密和信任,让他差点忘记,自己只是云寒衣看中的一把刀。因为有用,才得青眼,因为无力,才能信任。
“既然你这般不信任他,怎会放任他做大到如今?”路苍霖无力地笑了笑,问道。
云寒衣皱眉,表情有些古怪,“因为他能干。”
吴锦衣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因为他的确有本事和有心胸。
以前坑害起云寒衣来,像痛打落水狗似的让人毫无还手能力。后来他发觉云寒衣想要除掉尹墨的心思,两人倒又能立刻摒弃前嫌暗中达成了协议,从此在云寒衣需要什么时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
云寒衣能一举杀掉尹墨,说吴锦衣占了一半的助力都不为过。
他像被温水煮着的青蛙,直到路家的事里露出苗头,才惊觉吴锦衣已如此强大。
路苍霖有些明白了。吴锦衣也曾是云寒衣手里的刀,只是如今这把刀太能干,太锋利,惹了主人的忌惮。
魔门中人,便是如此生性凉薄。
云寒衣瞧着路苍霖刚才还在全心全意为他打算,此刻却神情萧索,勾了勾嘴角,戏谑里带着试探,“怎么,你不舍得?”
“我不太了解他。”吴锦衣对于路苍霖来说,不过是点头之交,在今日之前,他其实并未怎么注意过这个人。
此刻回忆起来,路苍霖才发觉,他来了极乐净土,任何事都是吴锦衣在操办,他也一直自然而然地被吴锦衣安排。
吴锦衣有一种能力,锋芒毕露却又让人不去注意的能力,像是吐丝织网的蜘蛛,慢慢朝猎物灌入麻醉的唾液,让人在危险中不自知地无从反抗。
“他和欢喜罗汉,一样吗?”路苍霖问。
他可以做云寒衣的刀,可他也是太白山的剑。
他见了路青枫惨死的模样,便不再只是要查出仇敌,报仇雪恨,他还要洗刷屈辱,重建太白山。
“他们练的是一路功法。”云寒衣乜眼看着路苍霖。只是这几年,吴锦衣好像醉心权利经营,不怎么练功,许久未再精进。
“那你呢?”路苍霖忽然问。
“我什么?”
路苍霖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你也是这样练功的?”
云寒衣哈哈大笑,倒进被子里。
“你笑什么?”路苍霖的心情不太好,本来不想理云寒衣,可是笑声实在太大,聒噪。
“忘了提醒你,我练的是毒功。”云寒衣摸了摸仍有余痕的脸颊,伸手捏着路苍霖的鼻子威胁道:“以后少咬我,咬出了血我还得想法子给你解毒。”
“那你……是怎么练功的?”路苍霖忽然抬起头,圆圆的眼睛看着云寒衣,隐约有些光芒。
“他们吃人,我吃毒啊。”云寒衣倚上床壁枕着胳膊,一腿屈起,另一条腿吊儿郎当地翘起来,云淡风轻地回答。
“所以,你练功,不杀人?”路苍霖一字一顿,小心翼翼又有些急促地问。
“练功,不杀。”云寒衣想说,练功不杀,但是活命要杀。可是他看着路苍霖那双澄澈干净的眼,忽然有种羞愧难当的感觉,后半句怎么也说不出口。
路苍霖不自觉舒了一口气,未察觉出自己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他本想再问问怎么吃毒,浑身是毒的滋味他知道有多难受,可是看到那只晃起来的腿……
“云寒衣!”
“……”云寒衣被路苍霖忽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一个激灵,头从胳膊上滑下来,坐起来时还有些茫然。
他还是不太适应路苍霖的翻脸速度。刚才两个人不是在好好说着话呢,这又是哪句说错了?
枕头被子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一直把他从床上砸下去。
云寒衣抱着被子满脸懵然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是没明白自己哪句话得罪了路大公子,惹来这么大的气。
路苍霖指着云寒衣,气得胳膊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了,抖了半天才组织出四个字,“上床,脱鞋!”
他是想狠狠骂云寒衣的,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已经忍无可忍,可是他又想起来自己被云寒衣扔在床上,也没脱鞋,便只能心虚又气愤地说出这四个字。
“……”云寒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雪白的被褥上硕大显眼的脚印,忽然露出一张哈巴狗看到肉包子似的笑脸,“脱了鞋,就让我上……你的床?”
“……”路苍霖一口气憋住,憋得胸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