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
“这位姑娘可是迷路了?”略显轻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琼阿措抬头去看。只见二楼雕花木栏边斜倚着位俊俏公子,正笑着摇着手中折扇打量她。
俊俏公子身上玄墨长衫绣着银线,墨色长卷发披散在肩上,面上束了一条浅色抹额,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眼尾微挑,眸色是罕见的碧色。
这人生得很好看。琼阿措莫名觉得他有些眼熟,连带着心也漏跳了一拍。
未等到她答话,俊俏公子忽而将折扇一收,翩然落地,随手将她拉进一间房屋中。
他将门合上,转头冲琼阿措眨眼,指尖在唇上比了个噤声手势。
不多时,捉妖师们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四处逼问着是否看见妖物进来。常欢坊的老板上前赔笑道:“诸位官爷可是找错了地方?我这常欢坊里只有美人,哪来的妖物?”
捉妖师们将她一把推开,不管不顾地拿着罗盘四下搜寻。将房屋一间间地推开了门,惊得美人们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琼阿措神经紧绷,担忧地躲在衣柜里听着声响。俊俏公子坐在桌边,摇着折扇,面上带了三分笑意,悠闲地喝茶。
一众捉妖师停在了房屋门外,默然片刻,骤然推门。琼阿措只觉得衣袖被人轻轻一拉,她整只妖都被隐匿了气息和身形。
俊俏公子冲捉妖师举了举杯,眼神中透出几分了然,勾唇笑道:“怎么?诸位同僚这是终于想通了,要一起来此地寻欢作乐的吗?
只是不巧,这房屋是我一个朋友的,她不喜生人,没法留诸位共饮了。”
为首的捉妖师面容铁青,对他这番话置若罔闻。众人带着罗盘上前在屋内谨慎巡察一圈,没什么异常,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门缓慢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待这一场风波平息,琼阿措被人拉拽着衣袖现出身形。
琼阿措这时才看清,拉她衣袖的是个面容清冷,墨发绾起,一袭素衣的姑娘。素衣姑娘松开她的衣袖,看也不看她,推开衣柜径直走向了俊俏公子。
“多日不来,一来便给我麻烦。这次该怎么谢我?”
俊俏公子笑着看她,扔下茶杯,拽过她的手:“能者多劳嘛,窈娘你心地善良,怎能见死不救呢?”
窈娘轻哼一声,抽出手,同样坐在了桌边。琼阿措走出衣柜,站在屋门边,小心翼翼地试图推门,却被窈娘唤住,“姑娘,他们还没走远呢,你先过来坐。”
琼阿措往桌边看了看,十分诚恳地表示,她觉得这可能不太好。
俊俏公子站起身,倚在雕花窗边,指尖漫不经心摩挲着折扇,轻笑道:“你这小妖可真有意思。我们救了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推三阻四,一言不合就想跑算什么?”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
琼阿措:“那…………………多谢?”
俊俏公子笑眯眯地摇了摇折扇:“乖,听话,知错就改。”
琼阿措:“…………?”
这人是在训狗吗?
窈娘瞟了秦淮一眼,看向了琼阿措,声音轻柔:“姑娘是初来京城,不懂规矩么?凡是入了人世的妖物都要带浮玉令用以克制妖性和妖力,若没有浮玉令,是万万不可在城中行走的。”
琼阿措摇了摇头,荆南城并无这样的规矩,她的确不知道。
俊俏公子忽然抬眼,碧色眼眸微微闪着光,诧异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入京城?识字吗?没人教导你么?”
琼阿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心道有人教导她怎么做人,却无人教她怎么做妖。
不过做妖做的越来越像人,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俊俏公子默了默,忽而从袖中取出块刻着镇妖司纹样的玉牌,轻笑道:“哦,对了,好像忘了告诉你。在下秦淮,是个编外捉妖的道士。”
和方才追杀她的人一样的捉妖师啊……
琼阿措望着他指尖翻转的玉牌,她自化形以来,接触最多的人是卫昭。每日同他相处,潜意识里把所有人都当成和他一样的人。
然而眼前这人唇角的笑意里,藏着与卫昭全然不同的灼灼流光,像春日溪涧里融化的碎冰,明亮热烈,却又让人摸不透深浅。
“浮玉令一事的确棘手,不过姑娘倒也不必过分担忧。”秦淮倒了杯茶水,微微垂下眼眸,“相遇即是缘,帮人帮到底。
我一向看不惯镇妖司那帮人仗势欺人,尤其是欺负你这般初出茅庐又长得好看的小妖怪。你我既有缘,这浮玉令我送你一枚吧。”
琼阿措微微拧眉,怀疑地看着他,尚未说出心中疑虑。窈娘乜斜了秦淮一眼,先一步开了口:“你会这么好心?”
秦淮咳呛了两声,摇了摇折扇,面上神情高深莫测:“………………偶尔破例。”
“不过,” 他的目光扫过琼阿措的面容,笑了起来,“当然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