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这件喜服为嫡姐出嫁准备的,不知花了多少人力时间,可嫡姐忽然又不嫁了,连带着这喜服也看着不顺眼,她才有机会捡这个漏。
只是嫡姐身量比她高挑许多,这喜服自然也不合身,才害得她摔下山崖。
阿离摇了摇头,眨眼道:“这怎么好意思劳烦婶子,我自己洗就行。”洗干净缝补下或许还能卖呢。
说完,她抱着衣裳朝后院走去,却与那公子撞了个满怀。
阿离被撞得跌坐在地,她龇牙咧嘴地看过去,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更疼了。
那公子并没有要扶她的意思,只是不解地看着她:“这是在做什么?”
阿离拍拍身上的灰,一骨碌站起来,把脏兮兮的喜服往他眼前一送:“洗衣裳啊。”
陆景明疑惑的目光从她脸上滑到喜服上,顿了顿:“随我来。”
“去哪儿?”阿离下意识问。
陆景明恍若未闻,他身姿颀长,行动间从容不迫,整个人都带着一股书卷气,却不显得文弱。
阿离乖乖跟着他回到了方才的屋子,手里的喜服抱出去又抱了回来。
见陆景明没有发话,她悄悄挪到小榻旁,将喜服往榻上一丢,刚好盖住她的小包袱。
陆景明掀袍在正厅坐下,阿离极有眼色地也寻了把椅子坐下。
他拂袖,姿态优雅,衣袍一丝不苟地垂落,薄唇轻启:“姑娘为何会晕倒在山崖底下?”
阿离长睫微颤,这事她方才已想好了说辞:“小女子出嫁路上偶遇盗匪,身边的车夫和侍卫皆被那些盗匪所杀,我慌不择路下不慎从山崖跌落,幸得公子善心相救,才保全了性命。”
她侧着头,将没受伤的一边脸对着陆景明,眼中闪动着盈盈水色,似乎吓得狠了。
陆景明却不为所动,将她不假思索的模样尽收眼中:“哦,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如今送嫁队伍出了事,你家中人必然心急如焚,不如我修书一封,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他在这里待了十年,从不知这附近还有这般凶煞的盗匪。
阿离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不不不!不劳烦公子了!”
她本就是逃出来的,怎么能自投罗网。
陆景明眯了眯眼,好整以暇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阿离微微红了脸,脑中飞速闪过数百个念头,最终停在其中一个上:“其实……我是逃了婚跑出来的……”
陆景明眼中并无意外之色,等着听她的下文。
阿离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着:“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本不该有所隐瞒,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公子执意要问,还请公子答应小女子一个请求。”
陆景明注视着这双眼睛,点了点头:“你说。”
阿离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泪,身子低低地伏下去:“还请公子知晓后,不要告诉第三人,否则小女子死无葬身之地!”
陆景明略一挑眉,沉吟片刻:“我答应你。”
“多谢公子。”阿离谢过,重新坐回座位。
她皱着眉,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开口,陆景明并不催促,幽深凉薄的眸子没有焦点地在房中转了一圈,最后又转回到她身上,看向她,又仿佛没有在看她。
“我……”阿离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弱下来,“其实我是顶替我家小姐出嫁的。”
陆景明没有说话,她接着道:“原本老爷是指了小姐嫁给刘家的,可临上花轿前小姐反悔了,便威胁我代替她出嫁,若是我不嫁,她便杀了我家人,我不敢不从啊!”
说着,便低低哭了起来。
陆景明眼中浮现出一丝不耐烦,神色冰冷:“你家小姐是哪一府的?如此刁蛮?”
阿离藏在手帕下的双眸闪动一瞬,这个人从开始就一直在问她的身份,不是以为她是哪家大小姐,对她有所图谋,就是与潘府相识,想要抓她回去。
不管是一种,方才情急之下撒的这个谎,还真是撒对了。
阿离想起自己猜换下来的喜服,那上面满是潘府特有的绣纹,江淮谁人不识,这人自然也不例外,他大约一早便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没有戳破。
想通了这节,阿离仍旧哭哭啼啼地:“我家小姐是潘府的九小姐。”
话音刚落,陆景明原本淡然的神色忽然一顿:“九小姐?”
阿离连连点头,哭得梨花带雨:“是九小姐,我从小伺候她,可她却丝毫不近人情,时常打骂我,如今还将我推进这火坑——”
“砰——”
陆景明手上的茶盏打翻在地,碎片散落一地。
阿离惊讶抬眼,见陆景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溅到的水渍:“实在抱歉,手滑了一下。”
“无事的。”阿离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
还不等她细想,陆景明已放下了手中的帕子,身子微微前倾,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睛:“这么说,这潘府九小姐可真是心肠坏透了。”
“啊……对,是这样的。”阿离莫名磕巴了一下。
陆景明收回脸上的表情,心中冷笑一声。
满嘴谎话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