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跃竟然懂了。
“你……”他本想拿洁癖打个趣儿,却被郁棘眼神吓住,扭过头去,“你开玩笑呢吧。”
郁棘叹了口气,悄悄拿食指中指跪下给他道了个歉。
仇跃整理好表情,才问:“回家?”
郁棘点点头,两人沉默着并肩。
郁棘来的时候是跟踪仇跃,没仔细看路,这会周围全是他毫不熟悉的小店与摊贩,喷香又刺鼻,吆喝声洪亮震耳,却让他喘不过气。
穿过人挤人的夜市,郁棘浑身不适,大跨步向前走,想立刻把自己送进滚筒洗衣机,仇跃却咳嗽两声,把他叫住。
“走右边。”
要按往常,仇跃应该得拽着他胳膊换方向,果然再迟钝的直男,也能琢磨出来郁棘是什么意思。
郁棘没敢再看他,五指在手套里缩成一团,奋力地抠起指甲,试图用疼痛转移如洪水般淹没自我的情绪。
一进家门,郁棘朝仇跃摆了摆手,便直接冲进自己的浴室,摘下手套时,指缝已经被浸成暗红。
他把水龙头抬到最高,手指伸过去大力冲刷,可已经在最深处结痂的血渍无法洗掉,郁棘只能憋着气不停地搓,搓,却又搓生新的伤口。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怪异的造型,扭曲的五官,忽然强硬地撕扯掉全身的脏东西,光着脚,踱步到门边。
咔哒一声上锁。
柜子最深处有副皮质手铐,郁棘把它冲洗一番,放入消毒柜。倒计时漫长,有些东西怀着期盼冲破泥土,笔直地生长,郁棘却一动不动。
直到消毒结束,郁棘取出手铐,四肢僵硬地迈入浴缸,右手颤抖着把左手拷在墙边。
他的右手只用来写字,毫无灵巧度可言,只能如握紧笔杆般牢牢攥着,悲愤地书写他克制不住、压抑不了的情感。
“啊……”他失去的声音终于克制不住地涌出。
手铐被收得很紧,摩擦着肌肤,左手嫌弃右手的笨拙,无数次奋力挣扎,却被牢牢锁住,动弹不得。指甲挠着瓷砖,掌心握紧银链,自暴自弃地往下拽,企图拉它一同沉沦。
彼此争斗了很久,才随郁棘的心跳渐渐平息。
“郁棘?”仇跃敲了敲门。
“怎么,了?”郁棘唇齿相碰,声音嘶哑的要命。
“你……没事吧?”仇跃啪嗒一声趴在门框上。
“没事,你先,睡觉。”郁棘躺着不动,双眼看向虚空。
“你出来好不好?我们聊聊。”仇跃又轻轻敲敲门。
“不用……我没,洗完,你别,等我。”郁棘自欺欺人地开始放水。
“那你让我进去。”仇跃离开了门边。
“别……”郁棘还没说完,门突然被猛踹了一脚。
“让我进去!你都在里面一个半小时了!”仇跃铆足劲又踹一脚。
“别踹!”郁棘急着想开门,却忘了手还被拷着,刚出浴缸就被扥得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郁棘?没事吧?!”仇跃踹门的力气更重,又向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借着惯性踹开了浴室门。
“别……别看!”郁棘猛地把头缩进腿间,斜倚在浴缸旁。
仇跃却是个犟种,非但不听话,还直接冲到他身旁。
冰凉肌肤忽然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仇跃单膝跪在他身侧,一手将他圈进怀中,一手轻抚着他微湿的头发,“郁棘,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郁棘忽然笑起来,破罐破摔,摔得他结巴都好了,一股脑地全发泄出来,“朋友会盯着你腰和腿看吗?朋友会对着你硬吗?朋友会想着你撸吗?!嗯?听朋友说这些你不恶心吗?”
“没事儿,没事儿,”仇跃把他搂的更紧,“你说的这些我确实不清楚,但是有件事我很确定。”
仇跃忽然扳起他的脸。
“什么?”郁棘没戴眼镜,仇跃脑后顶着一圈光晕。
“我不想看你憋着不痛快,”仇跃看着他眼睛,“你是个好人,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但你老把情绪、想法都憋在心里,憋到最后,刀子全对着自己砍了。”
“仇跃……”叫完他名字,郁棘沉默了很久,又闭上眼,“你这样,还不如让我憋着。”
“怎么了?”仇跃皱皱眉。
“你对我的底线太低了,”郁棘越想越要嘲笑自己,“我忍不住招惹你,可要闹到最后,你还是个直男,我是个被发好人卡的倒贴死gay,你结婚生子,我难道还顶着朋友的身份给你做伴郎吗?”
仇跃认真地看向他,“我可能不是直男,也不对,我真没搞清楚自己什么想法,但你放心,我想好肯定第一时间跟你说。”
“真的?”郁棘有点发愣。
“真的,”仇跃重重点了点头,把郁棘抱回浴缸,想解开手铐,摸索半天才发现是锁住的,“钥匙呢?”
“……”
郁棘心虚地摸摸鼻尖,“在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
仇跃没忍住乐,“大少爷,老奴要没踹门进来,您打算怎么办?都这个年纪了,也没法窜到三米多拿钥匙了啊。”
“什么叫这个年纪,我也就比你大三四岁。”郁棘尴尬地想缩成两厘米小人国国王。
“我十八,你几岁?”仇跃解开手铐,郁棘手腕红了一圈,最深的地方已经被磨得出血,仔细一看,他指尖也全是血痕,心尖都跟着抽抽两下,“少爷你对自己这么狠吗?”
“快二十二了,”郁棘缩回手,“我要对别人这样,那不成犯罪了吗。”
“您瞧瞧这话,你也知道对别人这样不好,那对自己怎么就这么差呢?”仇跃啧了一声。
“行了,我真要洗澡,你快回去睡觉。”郁棘戳戳他。
“我不睡,你不睡我就不睡,我要是熬通宵,你等着自责吧。”仇跃点点他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