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仇跃突然从树后跳出来。
手环亮起心率过高的警报,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仇跃,郁棘大口大口喘息,扶着腰缓慢向前走。
他们跑的距离一样,仇跃却跟没事人似的,“少爷你是缺乏锻炼啊。”
“你个,体育,生,跟我,比,什么。”郁棘说俩字就要喘口气,一句话吐泡泡似的花了半分钟吐完,才终于直起腰。
“你这是累得还是结巴?”仇跃问。
空气像刀一样剌着肺泡,郁棘瞪他一眼,“反正,都是,你闹的。”
“冤枉啊郁大人!”仇跃跟着郁棘挪小碎步。
猛烈收缩的肺腑终于平息,郁棘安定下来,看向他小腹,“你伤,没事吧。”
“没事儿。”仇跃愣了愣。
他无罪陈词腹稿刚写一半,被郁棘突如其来的关心一打断,鼻头忽然有点痒,用手指蹭蹭才发现是一小团絮。
“啊啾——”仇跃这喷嚏打得差点震飞一树鸟。
正凑近他的郁棘也被震得停住,忽然反应过来,仇跃穿的白色卫衣,薄薄一层,伤口要真崩开了,这会儿早就该渗出血。
差点把卫衣盯透的郁棘这才放下心,“真,没事儿?”
“这点儿小伤,算什么~[1]”仇跃咧嘴一乐。
郁棘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其实是句歌,又愣了一会儿还是没明白,仇跃是怎么把本来就没什么调的歌唱得这么没有调的。
“你再,唱句?”他支起猎奇的耳朵。
“不就是赢吗![1]”仇跃边唱边翘起一侧嘴角。
这句本来就没调,但仇跃连节奏都对不上,听得郁棘想笑,结果吸进一嘴杨柳絮。
“呸!”
他赶紧又戴上口罩。
这一路跑过来,郁棘白色假发上也沾了点絮团,只是和发色相近,并不显眼。
“别动,”仇跃却敏锐地注意到,拽着郁棘到路灯旁边,细心地帮他一点点揪掉,“呸完它可别再呸我的歌声了哦。”
孩子倒是对自己的音痴世界记录水平很有自知之明。
“嗯。”郁棘定在原地。
路灯不高,偏黄的光斜斜打在仇跃脸上,鼻梁阴影和颧骨阴影相连,在脸颊圈出一块伦勃朗三角光。
郁棘发现光里也有块疤,很淡,像趴着睡觉压出的印子,还是如果发现不了就马上消失的那种。
他猛地低下了头。
惯性很大的心脏还剧烈跳动着,震得全身皮肤发烫。
“嗯?后脑勺也有吗?”仇跃凑的更近,小臂在郁棘余光里轻晃。
不知道是耐力太好还是已经缓过劲儿,仇跃倒一点不烫,隔着假发不小心碰到他皮肤的手冰冰凉凉,跟学校食堂风力超足的空调一样自带吸引力,郁棘瞪眼看向地面的蚂蚁,全身紧绷才忍住没贴上去。
揪完最后一团,仇跃把絮放在郁棘口罩前揉开,“应该没了,回家吗?”
他就隔着0.25个安全距离冲郁棘歪头笑着,一副“快拒绝我”的表情。
“不。”郁棘跟着飞散的絮摇摇头。
“那去哪儿?”仇跃开始慢悠悠倒退。
“不,知道,”郁棘跟上去,“你别,倒着走。”
“放心,我背后长眼了,绝对不会摔。”仇跃凑到他脸前神秘兮兮地说。
“但我,看着,害怕。”郁棘盯着他,眼尾细微地下垂。
“啊。”仇跃愣了半秒,迈步到郁棘旁边,两人就这么保持着0.25倍的安全距离并排走。
走着走着郁棘都想笑,从酒吧掉马开始,他俩哪儿还有什么安全距离,他跟仇跃里但凡有一个感冒的,这会儿早就该传染上了。
仇跃也没再提去哪,俩人绕着河边儿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半圈,郁棘感受着心跳的余震,才承认其实是他自己不想回家。
为什么?
跑完步酣畅淋漓的兴奋劲儿没过?天气太好想在外面晃悠?还是就想和仇跃一块儿待着?
他实在不想否认最后这条,但如果是,这和在家里有什么不一样?
有些话呼之欲出,又被郁棘果断判否。
失去答案的疑团越绕越大,却找不到扯开的线头,窝在胃里刺激胃酸分泌,无法消化的情绪撞击食道,又在口罩下闷着发酵。
太熟悉了。
情绪性反胃,郁棘伸长脖子咽下大团空气,试图稀释它。
“怎么了?”才咽到第三下,仇跃就察觉不对劲。
“有点儿,想吐,”郁棘声音有些哽咽,“可能是,跑太狠。”
“坐会儿。”仇跃把他按在长椅上,转身跑开。
没两分钟他就带着瓶水回来,不冰,在晚春的天气里放着竟然还有些温热。
“这边自动贩卖机里都是冰水,”仇跃拧开瓶盖递到他嘴边,一屁股坐下,“得亏刚才在河对面瞧见个报刊亭。”
郁棘小口抿了抿,下意识回头想瞧瞧他说的报刊亭,可入目只有一片漆黑,路灯如星星般点缀其中,却只能照亮自己。
郁棘对仇跃的观察能力十分惊讶,“这么黑,也能,看见?”
“少熬夜玩手机,你也能看见。”仇跃清清嗓子,挺胸抬头准备开课。
“放,屁。”郁棘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在骗人。
“行了不逗你,”仇跃笑笑,“我在山里长大的,一点儿灯没有也能看见。”
郁棘终于明白他身上压不住的那点儿野性的来源,“什么山,好玩吗?”
“鹰崖山,跟随城的山连着,你要想爬,能从那儿直接爬过来,”仇跃顿了顿,“那本什么鹰崖山……木头,你最后买了吗?”
“鹰崖山灌木,”郁棘点头,“买了。”
“挺好,那书店临死还发挥了点儿作用,”仇跃忽然想起什么,又问,“这书还得你去买二手,这么小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