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以前对族中姊妹肯定很好。”
“何以见得?”
“我说出来你不准生气,”不等他回答,她兀自轻声说着,“都说女儿家的心思细腻,可你比我心细多了,到把我衬得不像个女娘。”
“你还真是不管我的死活,”他脚尖牢牢地跟着她的影子。
“这有什么,都说女娘要细心如发,可古往今来,往大了说,天大的谋略都会败于细支微澜,往小说,文书校核誊抄哪个不需要心细如发,就连送拜礼还要全面打听、细细琢磨收礼人的喜好,所以不止女娘,要想把事情做好,就要心细,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
阿乔转身,两眼弯弯如明月,“我这是夸你呢,先生。”
她笑的真诚,整个人如天中朗月,坦坦荡荡。
“看出来了,是我以前偏颇了。”
“先生,”阿乔嚼着葡萄干嘟囔着讲话,食不言寝不语,这在沈家被瞧见了定是一顿管教。
“嗯?”
“上次给我的那个小温壶,还有吗?我出城的时候弄丢了。”
她最擅长得寸进尺。
“除了几身衣服,先生我全部家财都给妘繇了。”
“哦。”她有些失落。
那个还挺好用,不像家中最好的温壶,睡前热一次,也只能管上两三个时辰。这个灌上沸水,裹紧了布袋,便可以暖一晚上,这样就不用担心上半夜暖肚子下半夜冰肚子了。
“不过,那个有钱也买不到。”
“咦?”
阿乔好奇的扭头望去,却见他闪烁躲避。一下子来了促狭的探究欲望。
“有钱都买不到的话,那一定是他人的心爱之物,不肯轻易出售。”
她说这话时,扭着脑袋扭着腰,甩着胳膊半侧着身子走路,像一只螃蟹。
江逸非常认可的点头。
“不止如此,这么好的宝贝,只有一件,应当工序繁琐,是制造者匠心巧思的心血,但制造者并无盈利的心思,未曾拿到市面上买卖。”
瞧着后面脑袋点了两下,纱布都被她唇角拉扯变形了。
“那你说,不肯轻易出售,先生怎么买到了呢?”
江逸足尖一顿,一下子落入她挖好的空心沙坑里。
沉默,久久的沉默...
她双脚岔开,一副军营油头看热闹的站姿,手指还慢条斯理的捏起葡萄干,嚼的津津有味。
她也没想到,言辞功夫向来不输人的江狐狸,居然会被她欺负的说不出话来。
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她懂。
“那...那个,”她指着江逸手心里的果干,“干嘛让我把喜欢的先吃了?”
不多时,答案就来了。
两人刚靠近屋子,房门带着热气一下子从里敞开,奉壹立在门侧,“公子!”
江逸将手里的小布袋塞入奉壹怀中,交代道:“省着点吃。”
奉壹先是欢喜,而后看见满头纱布的小子,虽然知道是自家公子带回来的人,本着亲疏有别、先来后到的理,还是横身在门前,故意板着脸问:“你谁啊?报上名来。”
这小子见被拦了,立即叉腰,半只脚还在往门里伸。
“诶诶诶,干什么呢!”
他踩了几下,全扑了空,脚心被地面弹的痛,干脆伸手拦在门前,不让人过。
他是家仆所生,打小就跟着江逸,见到的人非显即贵,就算内里各揣心思,面上总是能过去的。
这种泼皮无赖倒是头一次自己应对,又气又急,还不想放弃摆谱,偏生公子瞧了一眼,也不来帮忙。
阿乔见状也叉着腰,早已憋笑的憋的腹痛,细声细气的自报家门:“二十营的阿乔,你家公子的好徒儿。”
奉壹一下子便听出这是谁的声音,赶忙侧身让出一条道来,“沈姑娘!快快快,外面怪冷的。”在阿乔压着声的放肆低笑中把人迎了进来。
借着月光,奉壹咧着笑容打开小布袋,果干的香甜扑面而来,扒拉了几下,十八粒葡萄干、一大把核桃仁、两颗龙眼干、一颗李子干...
他的笑容先是僵在脸上,又把布袋扒拉完一圈后,瞬间垮了下来,委屈道:“公子,那卖果干的商人不实诚!”
“嗯?”江逸解开披风,正准备架子上搭。
“这、这么一大包,都是核桃和葡萄干,柿饼、梅干、杏脯、金丝枣都没给!一看公子的模样就起了坑骗心思,真是可恨!”
阿乔抿着唇,连忙收了方才揶揄地笑意,乖乖地立在一边,一声都不敢吭。
“罢了,公子,等咱们从这儿出去了,我去找他算账。”
江逸拍灰的手一顿,“倒、倒也不用。”
奉壹并不认同的撇撇嘴,瞧见阿乔呆若木鸡的站着,还是伸过手上的布袋,“喏,抓一把。”
“不、不用了,”阿乔赶忙摆手,“哄小孩子吃的玩意儿,你慢些吃。”
奉壹一声叹息:“不懂享受。”
“是是是。”阿乔点头如捣蒜,应和的心诚意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