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哎~宝儿!”苏祠系着围裙,笑盈盈地从厨房里快步出来,张开怀抱迎接她:“快过来,让妈妈抱抱~”
“妈妈~”
宝文走过去抱紧妈妈,深深吸了一口独属于妈妈的味道。
只有妈妈会说:“宝儿,你看起来瘦了?去沙发上吃点零食垫垫,糖醋排骨马上就出锅,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嗯!”宝文光点头,没放手,她依旧能感受到妈妈给她的百分百的爱,猛然一阵鼻酸。
“妈妈,”宝文黏黏糊糊地说:“我爱你呢。”
“知道啦,妈妈也爱你,爸爸和妈妈都爱你。你先放开妈妈,锅里排骨要焦了,乖——”
“妈妈,我爱你……”
饭桌上,苏祠不停地给宝文夹菜,问这问那,又给她舀猪蹄汤,笑着看她吃饭。
“妈,”宝文给妈妈夹了两块排骨,仔细看发现,“你是不是长白头发了?”
“哎?哪里?”苏祠立马放下筷子去摸头发,笑着咕哝:“有白头发吗?有也不奇怪,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我都老了。”
“不老呢,妈妈你坐,我帮你找。”
“别找了,宝儿你先吃饭。哎!都说了你先吃饭,在哪里?多吗?要不你帮我拔了?”
“不多,就两根,”宝文轻轻地挑出那两根白头发,用指节绷断,苏祠短促地“嘶”了声。
一低头还能看到妈妈颈项间松弛的皮肤和眼角的鱼尾纹,岁月在妈妈身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只有一个人,她永远不会老。
时间停摆在她20岁那年,本应是最好的那年。
宝文指间缠着妈妈的白发,贴在苏祠身后,突然说:“妈妈,我下学期想换专业。”
“啊?”苏祠愣了,没反应过来:“宝儿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换专业,学法学,以后参加法考,我想当一名律师。”
“为什么?”
教师的这条路,是当时综合全家人的意愿,给宝文选的。
“当老师不好吗?工作稳定,环境简单,还有寒暑假可以回来陪我们,你爸那里也还有点关系,宝儿,我们不缺钱,养的起你,”苏祠沉了脸,扭头盯住宝文,用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严厉语气问:“你说你想当律师?宝儿,你了解律师吗?你知道有多少律师打官司输了被当事人追着拿刀砍,被打击报复吗?当律师天天跟人扯皮,压力多大啊?我跟你爸不同意。宝儿你为——”
“因为姐姐。”
“姐姐?”苏祠被噎停,莫名其妙:“你哪个姐姐?”
“白玫瑰啊妈妈,”宝文眼里有泪光涌动,反问苏祠:“你又忘记姐姐了吗?妈妈?”
“没有!”苏祠瞬间僵硬,“跟她有什么关系?你姐姐……都去世好多年了。”
“十年,姐姐比外公外婆还先走,妈……我一直想问你,姐姐死了,外公外婆知道吗?”
苏祠想起她跪在父亲床边,苏阿公哽着一口气,话都说不出,却用眼神死死盯着她,她知道他在问:玫宝呢?
为了让苏阿公瞑目,苏祠只能一遍遍重复:“回来了,在路上呢。”
“不知道……”
“那外婆呢?外婆也不知道?”宝文后背一阵凉意。
苏祠默然。
宝文盯紧妈妈偏开头会露出皱纹的脸,与记忆里羸弱、病重的老人重合,抓着她的手,一遍遍地问,突然就看不清了……
“外婆去世那天还问我:玫宝呢?我家玫宝呢?外婆的玫宝怎么不来?我害怕,我也不敢跟外婆说,妈——”
电光火石间,宝文突然想起,她其实,应该早就见过陈慰了,在外婆的葬礼上,他来干什么?来找姐姐?或许还见过妈妈?却什么也没问到?
“妈!”宝文绷不住了,视线模糊成一片:“你要不要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苏祠愕然,“什么?我干什么了?”
“你瞒外婆瞒到死!还有外公!可能还有陈慰……那些真正关心姐姐,需要知道真相的人,你都瞒着,是因为心虚吗?你知道是谁害死了姐姐!对不对?!”
“宝儿你说什么?”苏祠大惊,眼神里满是错愕和受伤,“我不告诉外公他们是因为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陈慰又是谁?什么叫害死了姐姐?你姐姐是自杀,你不是知道——”
“陈慰就是一直在找,一直在问姐姐那个人。”
“是他……”苏祠愣住。
“就是他,你忘了姐姐,你想把姐姐抹杀掉!抹掉你们犯罪的事实!可是有人一直在找她,甚至今天,我想转专业,学法律……我发誓!”宝文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眼泪也重重砸下,像一记惊叹号:“我要把周仕锦!那个杀死我姐姐的凶手!我要将他绳之以法!”
“宝儿你在说什么?”苏祠慌忙站起来握紧宝文的胳膊,追问:“你到底在说什么?谁杀死了姐姐?你姐姐不是自杀吗?我们都看到了呀,她是自杀……”
“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妈——”周宝文恨得牙齿都在颤抖:“你知道的,你都知道!不是你们在默许吗?是你们包庇那个qj犯!就因为他姓周——”
“□□犯?!”苏祠脸刷一下白了,她嘴唇抖颤着,更紧地箍住宝文,迫切追问:“宝你哪里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你说!说啊!”
“妈!”周宝文挣脱苏祠的桎梏,太用力带倒了椅子,“砰”一声巨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压得人不敢喘气。
“我都知道了,妈,”宝文眼眶通红,心在滴血,“我4岁……过生日那天,周仕锦第一次qin犯我姐姐,你们骗我说姐姐生病了,所以只能待在房间里,怕传染给我。可真相是你们把姐姐关了起来,不想让她报警……妈,你宁愿保护一个qj犯,都不保护你的女儿。如果是我,如果被欺负的人是我,你——”
“周宝文!”
苏祠尖叫打断,可宝文继续说:“你不会。哪怕跟他们撕破脸,你也会保护我,站在我这边,让我报警的,对不对?可是你对姐姐做了什么?你跟我爸,还有伯伯伯娘!你们对姐姐做了什么?!姐姐才15岁!她还在读初中……就因为你们的包庇!偏袒!姐姐的一辈子都被毁了!她本来可以读高中,上大学,像我一样普普通通的,可是……她最后得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你们才肯放过她……你们毁了她的人生,不是吗?qj犯不应该待在牢里?你们不应该道歉吗?凶手!你们都是凶手!”
“宝儿,”眼泪无声爬满满脸,苏祠在忏悔:“你知道了……对不起,是妈妈做错了,我没有当好一个妈妈,玫瑰,是我害的她……可是宝儿,妈妈也是有你了才知道,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有多荒唐,有多伤她的心……我是真的后悔,我想过挽回,想补偿她,想对她好,宝儿你记不记得?你姐姐回来了,我对她像对你一样好,我给她道歉,问她的意愿,想她留下来……可是太突然了,你姐姐她有病,双相障碍,我们都不知道,她突然就……妈妈好后悔,我没有一天不后悔,要是我能早点发现你姐姐的异常,说不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