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庾三娘看到一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她在深林里穿梭,一时被藤蔓绊住,一时被巨蟒缠住……那巨蟒力劲很大,庾三娘感觉自己胸腔内的气都被挤出,窒息得十分难受。
陌生的场景,熟悉的感觉。
庾三娘似有所感,缓缓地睁开眼。
如她所料,睡梦中的蟒蛇就是陈润之!他死死地抱着自己,与她紧紧相贴,双手双脚以一种不容挣脱的姿态缠绕着她。
这是今夜第三次被惊醒。
庾三娘叹息了一声,偏头朝外看去,熹微晨光透过石缝泄进屋子,在潮湿的地上留下一个个光斑。
天快亮了。
“陈润之。”庾三娘低低喊了一声。
陈润之呼吸均匀,仿佛还在睡梦中,庾三娘抿嘴笑了笑,凑到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就见那玉质的耳廓渐渐染上一层薄红。
庾三娘莞尔一笑。
她敢说,陈润之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肯定就醒了!
两人抱在一起又躺了半个时辰,听着石墙外的浪涛声,石穴内显得越发安宁平静。
这时河滩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道鹰鸣声遥相应合,竟像久别重逢,充满喜悦之情一般。
庾三娘先是一惊,后是一喜,她轻轻推了推压在身上的陈润之,“舅母来了……陈润之,快醒醒!”
……
自圣旨传到颍阳后,郭世飞便从隐藏的山野中冒出头来,他派人往定陵县衙送了一封信,定陵的县令派了一个县的兵马,护送他到达鄢陵庾府。
时光荏苒,很快两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日,天上飘起鹅毛大雪,庾府瞻阳堂里,几盆火炉吐着红色的火舌,郭世飞受不得闷,庾守正便让人开了门窗。
此刻瞻阳堂门窗大开。
庾守正坐在主座上,见一身雪白剑袖袍服的郭世飞与王谢氏等人打过招呼,便亲自捧茶递给郭世飞,“将军,请喝茶!”
郭世飞略颔首,伸手接过茶盏。
贴了花钿,打扮一新的郭谢氏就坐在郭世飞旁边,她脱了厚厚的斗篷,里面只穿了一件缂丝海棠纹的秋裳。
那秋裳似乎有些小,勾勒出她韵味十足的身材。
小炉子就放在离郭谢氏不远的地方。
烤了许久,郭谢氏有些热额头上都沁了汗,她捏着帕子擦了下额角,朝身后的鱼露摆摆手。
鱼露偷偷蹲下身,将火盆挪远一些。
凉快了不少,郭谢氏松了口气,瞟了身侧气宇轩昂的郭世飞一眼,想起昨晚缠绵的情事,郭谢氏脸色微红,她笑了笑,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盎然春意。
大堂里十分安静。
王宗鑫抱着庾四娘的灵牌,像只大黑熊一样,垮着肩膀颓唐地坐在罗汉床上,他耷拉着眼睛,只看他脚尖所在的方寸之地。
见王宗鑫如此,王谢氏眼里闪过一丝不愉。
这时,屏风里传来两声咳嗽声,谢氏低低地咳嗽了两下。
庾守正凑近郭世飞正谈论朝堂上的事,“太傅大人提拔不少人……”
听到谢氏的咳嗽声,庾守正心中一阵厌烦。
章九阳是他的师祖,或许这一次,他也可以受到提拔!
在庾府静心休养半个月,郭世飞的伤已好了大半。
听到谢氏的咳嗽声,郭世飞便对谢氏道:“夫人身子不适,可先下去歇着……都是一家人,无需太过见外。”
正对着郭世飞道歉陪笑的庾守正脸皮一僵。
见屏风里的谢氏当真在下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行了礼告辞离开,庾守正眼里滑过一丝愠怒。
王谢氏摇摇头,她这个三妹,从小到大被宠坏,做事全然不懂变通,更不会看人眼色。
转头与郭谢氏对上眼,两姐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郭世飞垂头抿了口茶,甘醇的茶水浸过喉咙,郭世飞不由低低喟叹了一声。
为了躲避陈润之的追杀,他可是食不饱寝不暖的东躲西藏了许久!如今喝着这上等的茶水,心里也多了两分感慨。
撇了一眼旁侧一脸冷漠的郭少旌,郭少旌穿着一身玄色短袍,腿上打着绑腿,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威严异常。
郭世飞神思蓦地一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回来,他感觉他这个飞扬跋扈的儿子一下成熟了许多!
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让郭少旌上战场去厮杀,他不过是想练练郭少旌的胆子,收收郭少旌那狂放不羁的性子,他可从没想过一两场战争就练出一个将才来!
郭世飞放下茶杯。
不过,他这儿子胆子是真的大!
郭少旌居然敢趁他昏迷不醒之际,带着剩余兵马去偷袭陈润之!
让他吃惊的是,他不仅与王氏兄弟配合得天衣无缝杀了陈六,还成功重伤了陈润之,为自己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