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帝的质问无疑满含威胁。
黄文明仍然伏在地上,却说出了令满朝哗然的话。
“请陛下三思!”黄文明重重磕头,当堂顶撞了皇帝,“臣愿死谏!”
“难道朕是昏君?!”永清帝气得胸口起伏。
这时候王成甫站了出来。
“陛下,此事可大可小,黄大人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这就是拱火了,此时黄文明触怒皇帝,恩科在即,更换主考官也来不及。
齐珏此时也开口。
“此事必当严惩不怠!唐半素有声名,颇受追捧,写禁书自然受众者甚广,既然参加恩科,日后为官,若是轻轻放下,岂不叫人笑话!”
齐珏这一番和稀泥,意在保住黄文明。
还好永清帝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也算是积累了不少经验,迅速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说道:“黄爱卿惜才爱才,乃是为国考虑,朕心领了,只是此事事关朕登基以来第一次恩科,容不得乌烟瘴气,不必再商讨下去了,朕心意已决。”
这话就是说死了,然而事实证明,安沉陆看人果然准。
黄文明没有起身,而是接着说道:“臣愿以死明志!请陛下三思!”
齐珏简直难以置信。
他x的黄文明到底是哪边的?
黄文明可不管哪边的,话一说完,站起来就往柱子上撞。
陈思陈瀚手疾眼快,拉了一把,虽然没拉住,但是几个武官此时也反应过来,一脚把黄文明踹偏了。
永清帝当庭被人挑战威严,气得眼冒金星,叫道:“来人!给我拖下去,取廷杖!”
方儒见状连忙跪下,说道:“陛下!黄大人是一时情急!”
永清帝根本顾不上,气得脑袋昏,黄文明还是大喊“陛下三思”。
黄文明还是被拖了下去。
要说黄文明这人,愣的真是可以,混在一大堆人精里边也算是一股清流,党争归党争,却颇有王成甫当年的架势。
归根到底,写个话本子把人杀了都不叫干了个人事,第一回恩科撞枪口上,算唐半倒霉,可是黄文明一开始对此反应并不激烈,现在突然挑起来,怎么都像是有人别有用心……
恩科这事儿已经达到了平衡,现在把平衡打破,那么是谁得利呢?
王成甫和谢博雅对视了一眼。
此刻朝堂上除了小年轻们,剩下的老油条也终于反过味来了。
这水搅浑了,平衡一打破,可不是能趁机捞不少好处吗?
黄文明这是被喂了迷魂汤了。
目前的局面就是最好的局面,如果黄文明出了事,永清帝也不会善罢甘休,必然更加针对世家猛压,倒不如让这件事顺顺利利的办下去,省得叫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安沉陆垂着眼,仿佛朝堂上的事情跟他无关。
被他人轻视忽略,何尝不是一种便利?
“陛下!恩科在即,此事不如暂搁!”谢博雅跪下去。
此时稳住局面才是最重要的。
其它人也跟着呼啦啦跪了一片。
这是安沉陆从未设想的画面,他还是输在年轻,以为几句话可以搅浑这谭水,殊不知自己手里没那么长的杆子。
“皇帝。”王子宁却在这时候发了话,“若不能严惩,如何服众?”
谢博雅猛的抬头,不可置信。
这是唱的哪一出?孟光接了梁鸿案吗?
“启禀太后,臣以为,此刻唐半已经收在狱中,不如等恩科结束,再行裁决。”王成甫上前一步。
但是王子宁跟失心疯了一样。
“黄文明御前失仪,目无法纪,身为主考,偏袒有罪考生,如此种种,还能称得上称职吗?”
这下安沉陆的杆子够长了。
下朝时黄文明趴在殿外,一片血红,浸透了衣衫。
他是文官,廷杖太重,他受不起。
安沉陆迈步跨过了那道蜿蜒的血迹,回首的瞬间,好像有什么已经碎了。
这是必要的。安沉陆想。
隔日王子宁便召安沉陆觐见,然而一进宫门,迎面就撞上了安邦的仪仗。
安沉陆向一边退避,步辇却停了下来。
“好兄长,你可要怎么谢我?”安邦的声音远远的传下来。
“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安沉陆依然谨言慎行。
安邦也不多说,只是点了一句。
“兄长,黄大人这顿打挨得冤啊。”
“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安沉陆抬眼,直视安邦。
那双凤眼居高临下去看,被眉骨压住了,凶悍的冒出来血气,一眼就能让周遭暗下来,满含着野心。
永清帝忌惮这双眼睛,安邦却是欣赏。
她靠在步辇上,用手撑着头,满眼都是满意。
安邦知道,她绝对挑了一杆好枪,一杆别人都拿不起来,驾驭不了的枪。
但她安邦可以。
“兄长。”安邦撑着头,漫不经心的比了一个数字,“这些,够不够?”
安沉陆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