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房中,乐衍看不清这人的面容,不知道她的表情如何,但太过熟悉她的轮廓了,甚至空气中淡淡的香气,都是刻入骨髓的想念了十年。
这人是荀担风。
在惊诧慌张后,乐衍又疑惑,她为何会独自在我的房间?
荀担风看到去而复返的乐衍,明显有一瞬间的震惊与无措。
两人彼此沉默着,在一片死寂里无言以对,这种无法言明的心思最是煎熬。
“你,在这儿啊,找我有事?”乐衍面上带着无事发生的笑,语气虚的紧。
荀华君平静的回道:“你为何回来。”
乐衍预想荀华君是冷漠的,甚至疑心质问都成,但从未想过她会如此的平静,甚至平静中带着压抑住的一种无名情绪,乐衍慌了,立刻不安的解释道:“荀...圣君,是师傅担心我,找我出去说些体己的话,请您相信我,我真的真的没有旁的意图!”
“你为什么,回来?”荀华君没有理睬乐衍的解释,而是再一次的重复问话,只是这一次,语调起伏下已经掩饰不了了喉间的哽咽。
从未预想过,她会哭?
乐衍顿时惊愣当场。
失落太久了,深埋心底的委屈与埋怨已经够多,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回来给我加上一分的惊喜?
荀华君在昏暗中垂下视线,在自言自语中表露了从未表现出的情感,她气又怨,却依旧压着语调道:“你不该回来。”
我以为你又走了,突然的抛下我逃走,不留只言片语,我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自怨自艾,你却突然又回来了,可笑,方才的失落、庆幸,解脱、难过,统统的都成了笑话!
“我,我没走。”乐衍紧张的向前一步,荀华君却慌乱的不住后退,两三步撞在了背后的桌椅上,桌上瓷壶相撞,发出乱心的撞击声,乐衍只好惶然的停下,手足无措的待在原地。
乐衍已经发现躲在昏暗中的荀华君似是有些情绪崩溃,在担心中竟又生了窃喜的卑劣的心思,现下不能做其他,只能着急着解释道:“荀担风,我从未想过离开!”
荀华君抬眸看向乐衍,眼中满是晦涩的脆弱,这个人当真是恶劣的紧,思及此,荀华君不由苦笑一声,再开口时呼吸都在颤抖,“乐衍,我好恨。”
自认是你后,我患得患失,我恨你一次次的走,一次次的回,你每每将我戏弄,将我尊严扫地,乐衍,我是人呐,我也会是痛的,我没有那么坚强。
荀华君总是挺直的背在这一刻颓废的弯下下去,她卸下了一切的伪装在无声中潸然泪下。
乐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想,一贯清冷坚韧的人突然间放下所有矜持在你面前崩溃落泪,那样的悲伤你从未见过,甚至这种悲伤里还参杂了你一直在奢求的感情?
她是为我而哭?
乐衍悲喜交加,喜上眉梢,但心疼占据了整个心尖儿,矛盾的心理令她此刻的表情扭曲奇怪,“荀担风。”
“够了!”荀华君猛地一声低呵,阻止了乐衍的蠢蠢欲动,“乐衍,朕最后一次警告你,莫要再跟着朕了!”
说完这句话,荀华君抬脚向前欲离开此屋,乐衍也因此看清了荀华君的表情,只见她脸寒如铁,哪有半分脆弱?
在荀华君擦身而过时,乐衍快速抬手抓住了荀华君的手腕,转身问道:“你什么意思?”
荀华君面朝屋外,阴沉着脸道:“放手。”
乐衍倔强的拽着荀华君手腕不撒手,抬眸直视道:“我不放!”
荀华君眸光一斜,面上一恨内力激射,乐衍手心一疼,被荀华君震退了数步,荀华君抬脚便走,乐衍站稳脚,忍着疼弹射一样的再次追了上去,‘砰’的一声,反手将荀华君打开的屋门猛撞上,而后用身子堵住屋门,抬头与荀华君对视着,胸口起伏的求饶道:“别走。”
“... ...”她为何如此厚颜无耻。
乐衍眸中的柔光涟漪,再次出声恳求道:“你不要走。”
荀华君几欲抓狂,这个女人,她虚伪残忍,她虚情假意,她用调皮鲜活的笑容迷惑我,她用蠢蠢欲动的杀心对待我,她这样的人,我为何还对她几多心软,几多,几多的自作多情!
“乐衍,朕受够你了!”
“受够我,那便杀了我吗?”
“乐衍,”荀华君眸子闪动,咬牙切齿,“你莫要以为朕不会动你!”
可是发狠了?
乐衍借着偏移的月光将故作凶狠的人细细打量,嘿,原来她哭红了眼是这般的可怜又可爱,又如此的惊心动魄摄人心魂,从前便觉得她并非绝色美人,但气质斐然绝世无双,她有独尊傲气,她有隽雅之风,在现在,她又是一番别有风情。
而我,反倒是更不怕了。
乐衍粲然问道:“你方才是害怕我走了吗?”
荀华君眸子一瞠,瞬间暴怒。
乐衍却举起右手,郑重而坚定的发誓道:“三界众圣诸天祖师皆为我见证,就算天崩地裂江海覆灭,天憎鬼厌人神共诛,弟子同心佳人唯荀华君一人矣,从此之后,生死相伴不离不弃,若违此誓,三界除名,身死魂灭,永无轮回!”
她突然发誓是做什么?她发的这是什么誓言?
荀华君方起的杀心又消了下去。
乐衍笑问道:“你可信我了吗?”
荀华君依旧惊疑不已。
乐衍双手轻扶荀华君肩头,支起脚尖在荀华君冰凉湿润的唇边轻轻一吻,稍稍退开后,在荀华君耳边情深呢喃,“从此以后,我只为你而活。”
荀华君粉润的桃花眼霎时绽开,眼瞳颤动不已。
乐衍眉目柳叶弯弯,再次向上亲吻,手指用力的攀上眼前人的肩头,唇齿火热吸允,拼上所有,须臾温情亦足矣!
福贵镇外,一行商队愈走愈远。
少司宝可怜兮兮站在镇门口,挥着小手绢擦泪,站她旁边的乐衍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哭够了没?”
“闭嘴!”少司宝挖了乐衍一眼,翻身上马道:“想我堂堂大内高手护送你回乡,简直是奇耻大辱!”
乐衍本着和气生财,笑着认错道:“我的错。”
少司宝睨着乐衍,道:“算你识趣,答应夫人老老实实的随我回衢州啦?”
“回衢州?”乐衍扶着下巴眼冒狡黠,想起昨夜,又有点伤心,本着柔情似水的心强吻了上去,却被那人一巴掌给甩飞,甚至被那人用衢州二老的性命作威胁。
‘乐衍,朕不会再信你,立刻消失在朕的面前,否则莫怪朕心狠!’
乐衍笑了笑,太晚了,偏执贪恋鬼祟于心十余载,我早已成魔。
少司宝看到乐衍诡异的笑,鸡皮疙瘩顿起,哀嚎道:“乐衍,你不会还要纠缠夫人吧,人都走远了!远了!跟我回衢州啊!”
乐衍白了眼少司宝,驱马先行。
“喂!”少司宝赶紧跟上去,“你什么意思啊!”
乐衍逆着光回首,张扬笑道:“我何时说要继续跟着她了?”
少司宝高兴极了,如释重负道:“你终于想通了?走走走,我们赶紧去衢州!”
乐衍笑弯着嘴角不可置否。
这可不是个好模样!
少司宝惴惴不安咯,左右看一眼周围人,小声问乐衍,“昨晚你是不是搞了鬼?”
乐衍瞅了眼少司宝,少司宝满脸的‘你有猫腻’,“此话何解耶?”
少司宝摸了摸下巴,一脸神秘道:“今儿夫人很不对劲,很急躁,很焦躁!我能感觉得出来!”
乐衍勒慢了马,有兴趣的问道:“从哪儿感觉出来哒?”
“一介凡人!”少司宝骂道:“高手过招,一念之差定输赢,你以为靠的是什么?”
“是什么?”
“一种直觉!承修为之上的直觉!呵,像你这种大乘期都上不去的笨蛋,是不会懂的!”
乐衍抱拳,“钦佩!”
少司宝继续故作高深,“昨儿我睡的有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