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帝政事繁忙,对乐衍擅闯暗室之事没有再提,既然不提,便无从怪罪。
乐衍害怕,避真武帝如避毒蝎一般,能躲躲着,能藏藏着,最多跑跑百药阁,其他时候绝不在秀川宫露一根脚趾头。
孔雀见她鬼鬼祟祟,又经常出神,对她关注多了些。
经常是孔雀偷看乐衍,彤彤偷看孔雀。
孔雀眼见乐衍要将药粉捣成了药泥,赶紧夺了乐衍手下药臼,
乐衍双目无神地捣啊捣,愣愣道:“你作甚呢?”
孔雀居高临下瞅着乐衍,“我问你才是,你发什么呆。”
乐衍放下石捣,幽幽道:“发呆自有发呆的原有。”
孔雀心领神会,“说吧,怎么了。”
乐衍撅着小嘴,故作惨兮兮的盯着孔雀,“孔雀,我喜欢你。”
孔雀心跳漏拍,“你,你在胡说什么呢?”
乐衍烦恼的叹息一声,真心道:“在入宫前,我曾以为会讨厌这里所有的人,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我喜欢你,喜欢碧儿,就算是李宣仪,我也是喜欢的,还有好些人,或只是说过一两次话,我都觉得她们是我能喜欢的人,孔雀,我从没想过宫里会有这么多舍不得。”
孔雀失落的落下眼帘,慢声道:“宫里宫外,大多讨厌天盛宫,你倒是奇怪,会说喜欢。”
乐衍呆了呆,道:“你说得对,我许是病了,会喜欢这座牢笼?”
彤彤这时跑过来,蹲坐在孔雀身边,大大的黑眼睛,盯看孔雀,“孔,孔雀。”
孔雀摸着彤彤的脑袋,隐藏淡淡的心伤,“你近日烦恼,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乐衍摇摇头,不知道,自己从没想那么多。
孔雀想了想,道:“鸢侍巾的事,是我多嘴了。”
乐衍转首看向孔雀,目露感激,“孔雀,谢谢你。”
孔雀却转过头,搂着彤彤没说话。
乐衍笑道:“过几日便是重阳,也是该与她分说个清楚了。”
年年重九时,重阳有佳节,具物欣年丰,家欢同赏菊。
白日时候,天盛城上下已经开始忙忙碌碌,至晚间,天盛城万家灯火,竹炮烟火炸满整个星光苍穹,举国享丰收硕果。
天盛宫内,灯火通明,山河后院,百亩大的院子,正是天盛宫历年举行酒宴的地方。
高会欢声,三省六部的官员领着家眷进宫,众人聚在一处,好生热闹。
院中,几座云母屏风围成半圆,搭了碧纱帷帐,围出一块天地。
两排陈列酒食,真武帝坐于主座上,两排最前是荀担风,靠下两排坐着几个官员,席座中间歌姬跳着舞姿妙曼的惊鸿舞,空席的官员则是去山河园中寻其他乐子了。
席前是湖,湖东面是杂耍班子,翻腾跳跃展现杂耍本事,西南方是一方空地,周围点着灯火,家眷们在投壶、抛球,远一些静些的地方,有人在吟诗作赋、围棋对弈,大家按各自的乐趣,各自去尽兴。
乐衍吃着宫女切好果子,喝着香甜酒水,与几个妃嫔坐在一处吃喝,欢声笑语,赏着各处玩乐。
“贤妹妹错过这热闹真是可惜。”宛侍巾小声对旁边的绮侍栉道,“月前我们一同下棋时她还与我念叨这重阳宴会呢。”
“也是可惜,偏偏这时候生了病。”
“谁说不是呢,好些日子了也不见好,听着都心疼!”
乐衍坐在席间的最下面,听着旁边妃嫔叽叽喳喳的说话,旁边几个人想要与她攀谈,乐衍皆是客气的敷衍了。
“长公主。”几个还在席座的妃嫔见到是长公主来了,皆是起身施礼。
荀担风随意的回了几个礼,而后姿态潇洒的坐在了乐衍旁边,瞧见乐衍案上的酒鼎,探过身子闻了闻,“百果花酿?”
说完,忽的将乐衍酒杯一摔,气呼呼的走了。
乐衍摸不着头脑。
妃嫔们窃窃私语。
本来是安静一处,这倒好了,成了全场瞩目,真是天杀的荀担风。
乐衍不愿被围观,只好起身离开帷帐,现在整个园子都是欢声笑语,自己又何必苦在一处,不如去掺合一下旁人的热闹。
走出几步,经过前面席面时候,便听到席间的荀担风在耍赖。
“孤不要在天盛宫里等着,孤也要去督战!”
“在宫中打理国事,无需你去。”
“孤不!”
真武帝懒得理会闹小性子的人。
“孤,要,一起!”
众官员吃吃喝喝,权当没听见、没看到。
乐衍眼珠子不受控制,通过屏角缝隙,寻到席上端坐的真武帝,只一角背影,冷清清的。
旁边的禁军余光扫向乐衍,乐衍尴尬的笑了笑。
一个绣球滚落在乐衍前面停下。
乐衍抬头左右查看,远几个玩绣球的女眷正往这边怯懦的望。
应是她们不小心将绣球扔了过来,一个头上绑着几个发啾的孩童,正一步一犹豫的往这儿靠近,眼睛盯着绣球。
乐衍抿嘴一笑,准备拾起绣球抛还给她们。
刚俯下身,一股浓烟从球面飘散而出。
乐衍反应极快,迅速捂住口鼻后退数步。
浓烟模糊里,乐衍忽觉前方一股杀气。
方才要取球的小男孩,手持匕首,满面狰狞,手持匕首向乐衍杀来,匕首锋利泛着青黑,匕首尖直指乐衍心间。
“小心!”禁军抽刀向前,拦在乐衍前面挡住刺客。
禁军方一接触浓烟,身子变得笨重,抬刀格挡不及,便被那小男孩一刀劈到了胳膊,而后被一脚踹倒了去。
“有刺客!”禁卫口中大喊,带血的身子顶倒了后面围席的屏风。
乐衍正觉四肢无力,暗恼在阴沟里翻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