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确捏紧帕子,没由来的答了声是,“他要是知道我拿来喂狗,应该会把我关在铺子外面。”
“啊——可寨子还在山匪和衙门的手上,鲁屠户没地方养猪,哪里来那么多肉?”
“也许……他也是从别人家偷拿的吧!”
“你可别唬我,偷了人家十几回,人家难道不报官?”
“以前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他也想着吃几口牢饭,想必是不怕的。”
微风拂面,吹散心绪,他今日心情颇好,无论易辞晚问什么,他都一一回应。
易辞晚拉着他谈天说地,在屋檐下席地而坐,对着夜空中满目繁星,从闵家人聊到俞棉,从云祥尾街聊到寿州天上阁……
后来易辞晚不知不觉便说起来少时外出行商的过往,每每论起各州风光,言知确总能应答一二。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辞晚收声扭头看向言知确时,他已然靠着墙壁熟睡。
易辞晚的视线停留在他微皱的眉心上,半是欣赏半是忧虑,她朝窗下等候的庭罗招手,要了件披风轻盖在她身上,随即悄然离开。
三日后清晨。
云州府衙派人送来朝廷回函,云祥流民户籍之事已获允准,云州府衙盖印文书发放云祥县衙,同日朝廷新派县令到任,此人往前于楚州浮县任县尉一职,楚州因私盐案摸出数名贪官,唯此人刚正不阿,拒不受贿,护佑报案百姓往京城,如今云祥银矿在朝廷揭了底,此人被钦点到任云祥。
流民闻讯赶往云祥县衙,逐一按名单登记,对应样貌,检查身体特征,记录原籍。
易辞晚派人去矿山报信,队伍径直排去了街市,她在铺子里查货,顺道留意闵家人的情况。
昨日夜里,易辞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没了狗叫声助眠,易辞晚竟然有些不习惯了,是以今日显得精神不济。
她在铺子内院的屋檐下摆了藤椅,时不时用腿压藤椅,引得晃动,易辞晚闭目养神,意识却格外清醒。
她察觉到身旁有人替她遮光,还隐约感受到一股微风,旁边的小几上就摆放着她的团扇,有人在替她扇风。
但这人不是庭罗,她在身旁侍候的时候,总带着一缕清香,那是易辞晚从南境购来的香粉玉如颜的味道,格外沁人。
但在此人身上,她嗅到了一股墨汁的气味,因不比名墨幽香,反而带着些许沉闷。
易辞晚猜到了人,随着云层变换,光线来向也开始变换,在对方再度随着光影挪步时,她估算着对方的距离抬腕伸向对方衣袍。
她拽到了一角袖摆,仍旧阖眼养神,懒懒道:“你来替我扇风,打算收我几个铜板做工钱?”她指尖在对方衣摆上捻了捻,略微向下用力。
言知确被她的力道引向前,他无奈半蹲下身,仅离易辞晚一尺距离。
阳光照在她眼睫,突如其来的刺激令她略微皱眉,带了几分不悦,睫毛如蝴蝶扑扇隐隐轻颤,言知确缓缓抬起左臂,微举在她脸侧替她遮蔽日光。
“十个铜板就好。”他说得极轻,语气间难掩温和。
易辞晚遂睁开眼,提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笑得狡黠,“那我再付你十个铜板,你再替我挡会儿日光。”
言知确这回没拒绝,点头应下,他垂眸与易辞晚对视,眼瞳里带着从前不曾瞧见过的轻松与坦然,那双勾人的眼眸光彩依旧,但整个人周身萦绕的气质却与从前大相径庭。
易辞晚骤然意识到,他二人之间的那股疏离,近乎荡然无存了。
“你今日倒是奇怪的很,”易辞晚侧过身凑近了些,仰头去观察他,视线从他额角扫至下颌。
若是以往的话,他早就闪出去老远,他的袖摆还在易辞晚手中,既不拽也不避。
是因为闵家人的事,所以卸下了负担才这般松快吗?
“我带着闵家人来向你道谢,”他略让了几步,让出一段空隙,易辞晚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前堂偏门的隔道中,闵家人紧紧挨挨跪了一地,皆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