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不是在唬我?”
她托卢崇打听的事,昨日饵香已经替他传了口信,何况闵松被卢崇招揽,也未曾送信禀明,易辞晚不解道:“既然是昨日送的消息,为何不送去易宅,却偏偏给了你,按理说你是言知确的人,该不该用还有待考证。”
“此事千真万确,”闵松竖起三指对天起誓,然后他从怀里探出一张信纸,易辞晚隐约闻见一股子刺鼻的浓臭,紧接着骤然清晰起来。
庭罗挥手扇着,往后退了两步,皱眉道:“你拿的什么东西!别是从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扒出来的。”
“信……信啊,”他把信纸对着易辞晚展开,隔空举着,解释道:“崇哥把信塞熏鱼里头托人送来,还用了事先交代好的化名,我这还是扒了信封的。”
易辞晚示意他将信平放到桌上,又吩咐庭罗和梧悠去门外守着,拿帕子挡着鼻子匆匆扫了两眼,确信是卢崇的字迹。
闵松顺势在一旁补充道:“崇哥和寿州什么银号的老掌柜查出了一批私银,想办法处理了,他们怀疑往易宅递信并不稳妥,所以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之前卢崇托饵香带的话说,徐家最后一位族人在楚州采盐地染了热病,已经离世了,可这信上却又说,徐家还有一人在世,”易辞晚一边说,一边举来一盏油灯。
闵松会意,忙将信纸折叠起来凑上前去,又竖起信纸助燃,立刻回道:“想必是之前查漏了某处,徐家被流放多年,消息难探也是常理。”
“你还知道徐家?”
“在云祥讨生活,常听市井浑人们说嘴,还有什么言家……易家,也都听过一嘴,”他生等着火焰燎上最后一寸信纸,才松手挥向半空,“所以,言先生的来历,我们也是知晓的,这才替他收尸……”
易辞晚坐回原位,顺道将窗户推得更开了些,散散气味,于是问他,“所以——你是撞破了卢崇查探的事,他才破例招揽你的罢,你家二寨主可知晓此事?”
“崇哥和镖局的人碰面,被我无意间撞见,他顾及二寨主与主家的关系,这才做主收了我,不过二寨主当时忙着购置田产,我得了崇哥吩咐,并未向二寨主透露分毫,倒是还有一事,”闵松说完就将衣领拽开了些,掏出一枚骨哨,骨哨仅仅一寸长短,末端呈现半截浅蓝色,晕染极为自然,这是一种名为蓝谛的野鸡抓骨,极为坚韧,是南境容水县特有的一种野鸡,目下已被捕杀殆尽,因骨头颜色特殊,被当地人拿来作为印信,这群人后来走南闯北混迹三教九流,在各州几乎都能寻到他们的身影。
“流亡途中,救了个容水人,他送我这个骨哨,我知道崇哥在打探徐家人的下落后,便带他去寻了在寿州的容水人,想必这次来的消息,便是他们打听回来的,”他把哨子重新塞回衣襟里,整理好领口。
容水人遍及各州,又多在市井走动,打探起消息来,的确要比镖局的人快上许多,闵松倒也并非全然没有用处,想必是因这骨哨才留了一命,卢崇却故意引他对自己留有感激,以便收服,既然有卢崇盯着,言知确应当还不知情。
易辞晚不由放松下来,抬眸望向窗外,围在衙门前的百姓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散去,看来公堂上已经有了论断,父亲楚翰多半要为了刘家亲自登门调解,又是一番晦气又烦人的场面,她也是时候该去虞府探望探望虞闻祁,顺便避避风头。
“行了,你既是卢崇的人,日后就跟着他好好干,言知确那里你务必守口如瓶,我还有事,你这几日去城外客店寻闵瑶她们,给她们打打下手,”她捡起帷帽戴上,拢紧前纱上的空隙,起身预备离开。
“闵瑶?”闵松追问道:“谁是闵瑶?”
“你去了就知道。”
莫不是他爹娘老当益壮,又给添了个新妹妹?
闵松有些诧异,但此刻他也顾不上分心,看易辞晚的意思,这算是接纳他了,爹娘的终身大事容后再议,先得弄清楚他自个儿的名分,他遂拱手道:“我和银锣他们一辈儿,崇哥还让我问主家赐个名。”
“可这金银铜名字都取尽了,你该起什么才好……”易辞晚琢磨着,突然看向手腕上的镯子,转了转犹豫道:“矿材嘛,倒是还可以从玉……叫玉镯如何?”
闵松挠挠头,笑得合不拢嘴,“怎么都好,全听主家的,就是……就是有点像个女儿家的名字,”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越说越没有底气。
“罢了罢了,闵松这名字想必你也用惯了,便不必改了,”易辞晚唤了门外的庭罗进来收拾,临走到门前,忽而停下步子,回头对他道:“哦对了,户籍的事我替你填了名,落处安置在我名下的田庄里,既然你入了卢崇麾下,来日方长,这忠心不二的道理,你可千万要懂得才是。”
闵松听得出这话中深意,只管懂事地点头应下,目送易辞晚离开,过了会儿,他才转到楼下到柜台前取酒。
……
上次因李大人登门,管家只好将前来送礼的庭罗一并谢绝在外,听闻易家主家到了,管家不敢怠慢,亲自到门前相迎,一应接待简直样样周到。
丫鬟们端上一盏茶呈到她面前,易辞晚一眼便知是陆县名茶栖红,此茶异常名贵,听闻年年专供皇家,能流向民间的少之又少。
易辞晚小抿一口,礼节性的点点头,语带赞叹,“想必这便是东宫的供茶罢,虞奉仪与虞夫人姐妹情深,反倒让我这个俗人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