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台虽被称作高台,但其实并不是台的构造,从外部看,此台像个圆坛,内部中央有木梯盘旋而上,顺着木梯走,可直达顶层,之所以被称为台,是因为它原本是作为台来建造,但是地基才夯实,就被暴雨冲毁,工部的负责建造桃源的官吏请来司天监一瞧,才知此处不宜建台,若要建高屋,只能建坛,否则于龙气有损,于是蒹葭台就变成来蒹葭坛,只是一开始称呼习惯了,宫人仍将此处唤作高台。
魏延徽一进去,就闻见一股经年累月积就的陈旧气息,一只脚踩上木梯,木梯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听得她心头一颤。
她言自己畏高并非全然都是托辞,若是离地太高,的的确确回让她产生一种不安之感,因而每往上一级,她都要停下来缓一缓,三层台爬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炷香,而她因为紧张,整个人冷汗淋漓,仿佛被雨水冲刷过一般。
最顶层东西南北都开了一道门,此刻唯有东面的门敞开着,其余三重门都紧紧闭合,将光与风一道挡在了门外。
魏延徽登上最后一级木梯,按住心口止不住喘气,同时也不忘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扬声询问,“姜寺丞?”
西面门外传来拍打栏杆的声音,魏延徽挺直脊背,定了定神,双手交叠在腹部,缓缓走了过去。
门外是一圈半丈宽的走廊,那道熟悉的身影正面朝远方,凭栏眺望。
“姜寺丞。”魏延徽敛袖福了福。
“魏娘子不必多礼。”姜见黎双手搭在木栏上,戏谑道,“我还以为魏娘子不会再上来了。”
“陛下的意思,臣女不敢不从。”魏延徽盯着姜见黎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诡异。
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是她说不上来。
姜见黎背后仿佛生了双眼,敏锐道,“魏娘子盯着我瞧什么?”
被人抓个正着,魏延徽略显心虚地移开目光,却忽然捕捉到一物,仔细看去,是一枚符牌,在姜见黎的腰侧坠着,日头一照,上头的字样格外清晰。
魏延徽的脑子嗡得一声,像油锅炸开。
姜见黎适时转过身来,掐着一抹笑开口,“魏娘子,若是今日陛下未曾留下口谕,你还会主动寻我道歉吗?”
“陛下当真下了那样的口谕吗?”魏延徽颤抖不知,几乎是怒吼着脱口而出。
须臾之间她就想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为何去请她的人要戴幕篱,为何口谕分明是让她前往嘉风殿,那女官却引她来了这一处人迹罕至之地,又为何只让她一个人登台。
根本没有什么御前女官,那个引她出来的人,就是姜见黎。
“魏娘子,陛下下不下口谕,有那么重要吗?”
魏延徽错愕不已,“你敢假传圣喻,你不怕死吗?”
“不怕啊,”姜见黎回答得十分平静,平静得让魏延徽觉得这个人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你假传圣喻引我来此,就是为了让我同你道歉?”
姜见黎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重复问道,“魏娘子愿不愿魏昨夜之事而道歉?”
魏延徽后退半步,同姜见黎拉开了距离,她心底升起一个清晰的念头,倘若她说不,姜见黎一定会做出令她意想不到之事。
“魏娘子,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姜见黎上前逼近半步,“我留给你的机会,也一样。”
“什么机会?”魏延徽不自觉后退,她每退一步,姜见黎就跟着逼近一步。
“岐阳县主于我有恩,看在县主的份上,我愿意饶你一次,只看你自己珍惜不珍惜这次机会来。”姜见黎幽幽道。
魏延徽虽受了惊吓,但是脑子尚算清醒,她听了姜见黎的话顿时忍不住发笑,“姜见黎,你给我机会?你凭什么胆敢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
姜见黎摊开双手,“差点被你暗杀的人是我,怎么,我这个苦主想给自己讨个公道都不成来?”
“苦主?你同我阿姊争抢王位时,怎么不想一想我阿姊是不是苦主?!”
“魏娘子,你下定决心同你阿姊争抢之时,怎么不想一想你阿姊是不是苦主?”
“我也是翊王之后,为何不能得王位?”魏延徽顿时拔高了声音,质问道,“无论我如何与阿姊相争,那都是我姜家的家务事,岂是你一个外人可以过问的!”
姜见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看来魏娘子执迷不悟,并不觉得害我之举有错。”说着,眸光渐渐凛然,朝着魏延徽继续逼近。
魏延徽被逼得退无可退,后背“咚”一声撞在了栏杆上,栏杆瞬时一阵晃动,晃得她心惊肉跳,“姜见黎,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