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萧贞观离开嘉风殿时,姜见黎就醒了。她故意装作沉睡不醒,就是为了避开织霞楼上的春游宴,好在众人离开后独自行动。
谁知萧贞观不仅留下了扶疏从旁照看,还派宫人将嘉风殿四周守得固若金汤,她便是想悄悄从窗户溜走都不大可能。瞧扶疏寸步不离的架势,怕是一旦她睁开双眼,立刻就会有宫人前去回禀萧贞观。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已经苏醒,姜见黎仰躺在御榻上,一动不动地坚持了一个时辰。随着殿内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她意识到再不出手,极有可能回错失这一次机会,为了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她在扶疏的注视下,懵懵懂懂地睁开了双眼。
扶疏惊喜地过来扶她,询问她是否还有哪里感到不适,她摸着心口有气无力地告诉扶疏,说胸口有些发闷,扶疏果真将注意力落在了她的胸口上,下一刻,她毅然决然地单手劈向了扶疏的后颈。
力道控制得刚刚好,扶疏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姜见黎讲扶疏扶到御榻上躺着,而后迅速与她换了外裳。
她得借扶疏的身份用一用。
扶疏是勤政殿司正,殿外的寻常宫人不敢抬头直视她,姜见黎正是知晓这一点,这才敢堂而皇之地走出嘉风殿。
“黎娘子仍旧睡着,你们谁都不要进去打搅,我去黎娘子下榻的迎松院给她取些衣物。”姜见黎学着扶疏的语态如是说道,一直到她走出嘉风殿都无人怀疑。
为了速战速决,姜见黎先疾步回到迎松院中取了幕篱,而后径直去往关雎殿。今日她运气好,一路上都不曾有人发现。
掐着时辰到了关雎殿,太上皇与苏后此刻应该都在织霞楼,关雎殿的守卫被调走了一大半,分到配殿当值的守卫更是少之又少,一切都与她料想的别无二致。
经过昨夜之事,魏延徽果然没有能去赴宴。
“何人来此?”守卫客客气气地讲姜见黎拦在殿外,“太后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配殿!”
姜见黎拿出扶疏的符牌,“传陛下口谕,请魏娘子前往嘉风殿!”
符牌如假包换,守卫却仍有疑虑,“敢问司正,陛下此刻应在织霞楼,为何不是传魏娘子前往织霞楼而是去嘉风殿?”
姜见黎隔着幕篱,冷冷地看了守卫一眼,拿出御前女官的姿态道,“此为陛下口谕,为臣者自是遵令而行,你且进去通报魏娘子。”
“司正息怒,小人这就去通报。”
守卫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回来时面色颇为迟疑,姜见黎便知魏延徽不打算配合行事。
“司,司正,魏娘子言她昨夜受了风,早起发病,恐无法下榻,还请司正见谅……”守卫自是不知昨夜发生之事,在他看来,魏延徽此举是违背圣意,大有不妥,但是又有太后懿令在先,这位魏娘子若是当真身子不适,便是不去见驾,也自会有太后做主,只是苦了他这个传话的,免不了在其间遭受一些夹板气。
姜见黎暗道果然如此,魏延徽戒心不小,她早知她不会轻易离开关雎殿,只是事到如今,她这个苦主亲自来请,万事可由不得魏延徽耍性子。
“劳烦郎君再去给魏娘子带几句话,陛下说她早知魏娘子身子不适,于是在离开前给魏娘子请了医师,魏娘子只要遵命前往嘉风殿,同医师说道说道,便可百病全消,陛下看在太上皇与县主的面子上,对魏娘子关怀备至,还望魏娘子不要令陛下失望。”
一番话听得守卫云里雾里,但是他并不好奇话中的真正含义,在这宫禁之中,越强烈的好奇心,越是会引来祸患的。
“是,司正稍等,小人这就去传话。”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魏延徽终于苦着一张惨白的脸出来了,病怏怏地歪靠在婢女连序的身上,走一步喘三步。
姜见黎适时转身在前方引路,“陛下口谕,请魏娘子前往嘉风殿。”
当着关雎殿的守卫和宫人,魏延徽不敢多言半句,老老实实地跟在姜见黎身后,待走出了关雎殿,她急忙捏了捏连序的手腕。
连序恭声询问,“敢问司正,陛下眼下可在嘉风殿中?”
魏延徽用帕子掩着唇轻轻咳嗽了两声,解释说,“司正容禀,婢女连序无意探听圣迹,只是臣女眼下这副模样实在狼狈,若是陛下也在嘉风殿,恐冒犯了陛下。”
“魏娘子无需担心,陛下此刻正在织霞楼,”姜见黎学扶疏学得惟妙惟肖,魏延徽与扶疏见得又不多,因而并未发觉端倪,听了这话不无担忧地问,“那么陛下命臣女前去嘉风殿,不知是为了与哪位医师对谈?可是尚药局的祁奉御?”
“魏娘子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陛下的意思。”姜见黎有意告诉她,“此刻殿中唯有黎娘子一人在,黎娘子方醒。”
不等魏延徽开口,姜见黎继续说道,“陛下离开前曾留下御令,待黎娘子醒来,臣便要讲魏娘子请到嘉风殿,给昨晚的事做一个了结。”
“了……了结?”魏延徽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掩着帕子咳嗽个不停,这回瞧着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当真被惊着了。
姜见黎脚下不停,步子却放缓了许多,好让魏延徽主仆能跟得上,“陛下说,昨晚之事令她痛心疾首,若是县主知晓必然也失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