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不动声色地看着,只字不提昨晚之事,连今日魏延徽没有出席春游宴的缘由也半点都不透露。
萧贞观对昨晚的事心有余悸,魏延徽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姜见黎也不在此处,她总觉得心下惴惴,暗中给青菡递了个眼神,让她多派几个人牢牢守住嘉风殿。若不是太上皇看得懂暗语,她恨不能直接调暗卫去姜见黎身边盯着。
许是她的神色太过惹眼,已经有不少官吏察觉出他们的陛下兴致并不高,臣随主意,如此一来,他们倒是不敢再造次,胡乱走动,宴上的气氛一下子低落下来。
等到大半的官吏回到了位置上,太上皇才开口,“孤观今日众卿兴致勃勃颇高,作诗赋词之人不在少数,有了诗有了词,孤以为,还缺一物。”
萧贞观不得不接过话头,问道,“阿耶以为还缺什么?”
“自然是,”太上皇故意卖了个关子,朝傅缙那头看去,“画,诸位以为,是与不是?”
话音一落,底下便有不少朝臣附和,“上皇英明,臣等也不尽然皆擅词赋,有的同僚在丹青一道上更甚一筹。”
萧贞观顺着太上皇的目光看去,只一眼便知他存了什么心思,她不是很想如他的意,但是经过昨晚之事,她终是有了顾忌,“那就请擅丹青的臣工各显神通,就,以‘逃之夭夭’为题,各自作画来瞧瞧。”
“既然诸卿如此有兴致,”太上皇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搁在案几上,“那么孤就以此玉为彩头,由吾儿来品评画作,夺得魁首的,可得此玉。”
太上皇压了彩头,萧贞观便也得做出平衡之举。画画的能有彩头,赋诗作词的也得有,不能厚此薄彼,她思索片刻,道,“朕的身上倒是没什么可用作彩头的,不过今岁正旦时,钧窑供了一套蓝琉璃莲花杯盏【1】,澄澈如碧空,朕便以那套莲花盏为彩头,青菡,你去嘉风殿将此盏取来。”
底下众臣听罢一阵欢呼,能作能画的纷纷起身往六层的墨室而去。这其中,并没有傅缙的身影。
大部分官吏都下去看热闹了,还在七层的也不剩下几个,这样一来,傅缙这个丹青妙手独坐宴堂就显得格外惹眼。
萧贞观忍不住幸灾乐祸,手执酒樽浅浅饮了一小口,借这个动作遮掩嘴角的笑意。
笑意转瞬即逝,她还未来得及饮下第二口,就听到太上皇扬声问道,“孤记得太仓令极擅丹青,怎么今日不去一展身手啊?”
傅缙听到自己被点了名,起身来到堂中央,躬身回道,“回禀上皇,臣虽略懂丹青道,但是缺不善画桃花。”
“哦?”太上皇不欲就此放过他,或者说不欲就此放过幸灾乐祸的萧贞观,继续道,“想来好似傅卿自谦了,今日不过寻常春宴,又不是画院的考核,傅卿不必如此紧张,所以挥毫即可。”
话已至此,傅缙总不能不知好歹,揖首应了一声,转身下楼。
然后就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惊叫声此起彼伏响起。
“有人!”
“那里,有人,快要掉下去了!”
“那个方向不是蒹葭殿吗?”
“蒹葭殿那边怎么会有人?”
“那人的身影怎的有些眼熟?”
“等等,好似不止一个人!”
萧贞观心下一震,急忙起身疾步走向堂外栏杆,循着栏杆转了半圈,才找到蒹葭殿的方向。
而后,她看到了让她手脚发凉的一幕。
蒹葭殿是桃源五大殿之一,也是五座殿宇中唯一建有高台的殿。高台足有三层楼高,每层约莫一丈,站在楼顶,离地三丈,这高台原建来用作舞榭之用,只是桃源一年之中开启的日子极少,五大殿也不会一年四季都住着人,总不过春日桃花盛开之时圣驾才会驾临,因而这座高台几乎没怎么起用过,用年久失修四个字来形容并不为过。
若是走在栏杆边,一不小心,极有可能滑落。
萧贞观根本想不明白,姜见黎为何会在那里,还拖着一个魏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