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红色的海。
许多人从海中爬出,手伸向她,向她涌来。行走过程中血肉落下,化为森森白骨。
有人趴在地上,拽她的脚腕,有人撕扯她的衣物,有人拉她的手腕。
“不……”
落雪一一甩开,看到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无措地在身上蹭。
好脏,姐姐会嫌弃。
不知为何却越擦越多,那些人又上前拉扯她,落雪烦躁地挣扎抗拒,连推带搡,可是人潮几乎要将她淹没。
“走…走开。”
心中泛起恐惧,她往一旁躲闪,似乎怎么都甩不掉,耳边有人唤她,模糊不清。
“落雪!”
“落雪!!”
落雪见到眼前是长曦,不由委屈地扑到她身上,紧紧圈着她的腰,垂头埋到长曦的肩窝,抽抽噎噎哭起来。
好想离开这里。
有些神志不清,胸口发闷,有些窒息。
她身上血味,烧焦的烟灰味浓厚,长曦好不容易捉住躲闪的人,圈在怀中。
等人哭了片刻,叹一口气,下巴放在落雪额头,长曦温言:“落雪,我知你是为了保护阿桃,这些人罪有应得。你闭上眼睛,跟我走。”
情绪过激,对落雪十分不利。
落雪听话地闭眼。
却不愿意跟她走,又睁开环视一圈,脸上闪过烦躁,恼怒……
还有憎恨。
她咬牙说:“坏人。”
再一次挣开长曦的钳制,她盯着那些尸体,恨意从眼神中溢出,握紧拳头,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他们,该死!”
长曦见她模样,声音冰冷起来:
“善恶本在一念之间。”
“他们已经被你尽数杀死,不论是自保还是报仇,均已两清,莫起执念,越陷越深。”
落雪脸上狰狞的恨意逐渐消失,听得呆愣:“不…”
“不是我…”
“我…没杀……”
她手足无措,她不记得杀过人,那个拖走青姨的人她都没杀,为何这样说?
“青姨…”
她疑惑起来,目光看向青姨家的院门,门上颜色漆黑,门后面似乎有洪水猛兽,停顿片刻,又看见插在一人身上的太渊剑,身体忍不住发起抖。
难道真的是她自己所为?
落雪突然跪地干呕起来,脑袋疼痛,眼前一阵阵白光闪过。
青姨死了…
她想起来了。
青姨中箭她没有惊慌,摘了镯子便失去意识,再睁眼面前满院尸体,活过来的白骨冲她来,她只恨他们烧了花房,杀死青姨。
直到长曦眉眼散着寒意看她。
为何自己身上手上有血迹?为何手中的太渊插在别人身上?为何……
都是自己做的。
铺天盖地的情绪让她不能承受,烦闷,恼怒,愤恨,羞耻,还有其他莫名的感觉,几乎无法喘息。
长曦将阿桃放在一旁,眼中闪过不忍:
“今日之事是大鄧与大朔的旧怨,凡事皆有因果,若非萧景帝步步相逼,将他们赶入荒原苦寒之地,怎会为口粮食进犯,我们尚且需要自保,这里自然会有他人保护。”
“各自立场不同,断然不可卷入他人纷争,让自己陷入险境。”
落雪擦了擦嘴角,想狡辩什么,又说不出来。
世界开始扭曲,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从眼前一一闪过,胸腔似乎有万千须径延展,攥住她的心肺,缓缓收紧。
她呼吸急促,空气却越来越少,喉咙间嘶吼几声,窒息疼痛让她缩在地上打滚,手不住地往胸前脖颈抓挠。
长曦见人不对,束起她的双手不让她自伤。
只想带人尽快离开,落雪缕缕挣扎不配合,现下神志模糊,不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用强了。
她不再温和,将人提起来,双手捏着跤骨链,真气排山倒海袭去,骨链中血髓流动,从环中溢出,像蛇一样围着落雪手腕旋转,再钻入皮肤,向上游去。
“啊——”
落雪尖叫一声便开始咳嗽,手往后缩想摆脱这痛苦,体内的针仿佛活过来,入针浅的皮肤下泛出红光。
长曦:“青姨我会去寻的。”
“莫要反抗。”
落雪渐渐没了挣扎,失焦地眼睛略微透明,看着长曦,原本近在咫尺的面庞看起来有些陌生,她嘴唇微动:“你…不信我。”
她没杀人,长曦不信她。
好疼啊……
好累,睡一会吧。有点舍不得长曦。
好难受啊,睡着就好了…
神经一松,陷入茫茫黑暗之中。
落雪内息亏空,明显经过一战,还要说谎否认。即便是她没说谎,无意识伤人,更不能放任。
长曦内息侵入她心脉,再未受到任何阻塞,她将各个位置银针激活,压制神识。
“落雪。”
“我会叫醒你的。”
控儡术。以骨链为媒介,铃声为引。
无自主能力的活傀,可操控其行动,听她号令。
落雪眉目低垂,长曦松开手,命令:“跟着我。”
她向前踱步,落雪紧跟其后。
路过太渊时拔出剑,缓缓擦拭,却见青姨家的院门被打开,阿桃不知何时醒来,跪坐在躺着的妇人身边默默看着,小手放在她的大手中,不吵不闹。
长曦额头突突直跳,回头关上门,门后的一切尽数被藏起。
知晓青姨可能凶多吉少,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
她是见到青姨出事了?
长曦探了探青姨的脉息,点了几个穴位,眉头紧锁,阿桃看向长曦,声音没了软濡:“林姑姑能救阿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