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脱下毛绒外套随意丢在一边,“芜湖”一声就迫不及待来到栏杆边伸出手捞水玩。
同船的【女士】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幼稚。”
沉裳倒是觉得她的攻击性有待提升,快活的回答:“又见面啦,罗莎琳。这次我们要去干什么?”
罗莎琳抱着臂,以一种优雅挺拔的姿态遥望着远方的群岛与不远处的落雷,漫不经心地把玩自己的指甲。
“我们要去夺取雷神的权柄。可怜的小鱼儿,你该不会是什么也没准备就来了吧?”她将五指张开,手背朝着面庞,新做的黑色指甲光滑细致,在外海明媚的阳光下闪着光。
沉裳确实对此一无所知,她是在出发的半夜时分被人偶拖过来的。她收起了手甩甩水,点头。
罗莎琳惜字如金地做出了一个评价:“愚昧天真。”
这家伙明明活了这么久,却像【公子】一样,纯粹且尚武。不……要真是这样就好了。罗莎琳不禁感慨。这【人鱼】虽为少女之身,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比【公子】还要残忍几倍的非人之物啊。
她虽将其与【公子】相比,实际上【人鱼】可是更加与【少女】相像呢。
想到这里,罗莎琳望向不远处看着她们——或是说监视着她们的【散兵】:“看够了么?”
【散兵】转移视线看向罗莎琳,扬起眉毛:“我可没有在看你,【女士】。”
此时的沉裳正在抓鱼。她比较生疏地调动邪眼,水元素里包裹着那条游得比较大胆的鱼,试图创造一个牢笼。很可惜,她失败了。沉裳一怒之下调动神之眼,将那条鱼乃至它周围的一小块水冻成了冰。冰块带着鱼浮了上来。
船在前进,而鱼在原地停留。沉裳没有抓住机会把鱼捞上来,只好默默地再把手收回去。她一转头就看到两人在深情对望。
她有些状况外:“你们在玩什么「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吗?”
【女士】的好心情被这人偶败坏了大半,她轻哼一声,没有理会沉裳,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而人偶则上前来,没有回答,像个家长一样操心地看了看沉裳刚才捞鱼的那个位置。
他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只被冰块锁着而浮上来,此刻正翻着肚皮的鱼,它正死不瞑目地望着这个方向。
人偶:……
11
至冬的船所向披靡,很快穿过雷暴,来到了稻妻。
什么过关口、缴费之类的事情不需要沉裳操心,她只需要安安分分地跟着人偶而不去随意惹事就行。【女士】在下船之后就马上跟他们分别,干自己的事去了。
对于她的表现,人偶肯定免不了一顿嗤笑:“赶着去送死的家伙。”
沉裳回到了熟悉的土地,如鱼得水放虎归山,马上就想要东找找西窜窜,可是被人偶拉住了。
人偶:“别忘记你现在的身份。”
沉裳:“我的身份?我是沉裳啊。”
人偶:“【人鱼】拜帕。我们现在代表的是愚人众,可没有人管你真名叫什么。”
沉裳:“难道我不能暂时抛弃这个身份,成为一个在街上闲逛的普通人吗?”
人偶:“不能。”
他勾起嘴角笑了,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讽刺:“你的身份就是你的枷锁,在你要跟它彻底告别之前,你就得一直背负它。”
沉裳恹恹地不再反驳了,她跟在人偶后面,再次成为了所谓的行尸走肉。
“不过,”人偶没有转头,他再次开口了,“在任务完成后,你可以去花见坂逛逛。仅限三小时。”
沉裳重新开心起来,即使只有三小时,也仍然值得她感怀。
12
旅者跟随南十字船队抵达稻妻、神像下的一刀、加入反抗军、邪眼工厂……一切都按照计划的正轨进行。【散兵】在拿到神之心后就放弃了这个据点,沉裳正准备跟着他离开稻妻时,听闻【女士】去了天守阁,直面雷电将军。
沉裳戳了戳前方人偶的肩膀:“我们不去帮她吗?”
她收获了一句“不关我的事”。
沉裳有点纠结,一边是救命恩人,另一边是亲近之人:“可她是我的友人诶,当初我就是在雪地里睡着,被罗莎琳捞过来的。”
人偶不回头,他方才命令那些下属回到邪眼工厂去,现在即将踏上船的只有两人……或许不久之后只有一人。
“随便你。”
沉裳走之前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问:“我到时候去哪里跟你会合?”
人偶没有回应,他踏上了那条船。
沉裳望着那条船,出神了一会,才明白自己到底问了个何其愚蠢的问题,便正了正腰间的刀,转身离开了码头。
——他还能去哪呢?不过是拿到了雷神之心而回到至冬向女皇回报罢了。等她帮完了罗莎琳,她们就一起坐船回到雪国,到时候,她可要带着人偶在庆功宴上好好地大吃大喝!
等到人偶坐上船舱内座位,整条船只剩下了被绑来开船的人和他之外,别无他人。
人偶坐在寂静的空间里,听着外面唯余海浪拍打和海鸟哼鸣的声音,忽然感到一阵令他窒息的孤独。
他没有告诉沉裳他即将去的地方,他将再度一人逃跑。至于沉裳是否会再度找上来……
他其实无法确定,这种摇曳感使得人偶惊慌不已,他不得一次次通过这种方式确认沉裳对他的忠诚。即便他很想否认,但是潜意识牵连着他的大脑,促使他在有意无意之间作出既定的选择。
人偶背部靠上了座椅靠背,不禁抬起了右手,那里的小臂处曾经有一大块缺损,是之前跟沉裳掐架所致,不过现在已经光洁如新,看不出任何修复痕迹。
人偶缓缓地用右手捂住了半边脸。
……他都干了什么啊?本来承诺着要在他成神后让她做他的眷属的,可是他再次踏上了独自一人的道路。
他又一次逃跑了。
因为不定的无措、因为未知的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