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顾阳回头看向重仙宗的两位尊上:“云纪两家长辈不在,既然两位尊上暂居清洲城,那是否愿意做个裁决者,见证我们之间的比试呢?”
御无让一掀眼皮,不紧不慢甩锅:“想必信陵君很感兴趣,本尊就不掺和了。”
这些小辈又不是他家的,过家家一样的比试,也没什么能看上眼的,他能坐着听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唐郁罢了,不愿意节外生枝。
唐郁心里翻了个白眼,蓝色的眼眸朝云家人的方向望了过去,最终颔首:“既然纪大公子诚心相邀,那本尊便应下了。”
“如此便有劳尊上。”纪顾阳也不在乎,礼节如此罢了。
他嘴角挂着笑容,视线却不掺什么温度,活像是冬日的暖阳。
“本少留在清洲城的时间并不多,希望云小姐已经做好准备了。话已带到,地契已转,本少下午再来拜访。”
“两位尊上,在下告退。”
除去最开始打了半个招呼,纪顾阳的注意力全程都没怎么放在云杉身上。
这会儿云杉见他们要走了,警惕地跟送瘟神一样:“您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在下就不送了,好走。”
纪大公子没有回头,倒是他的护道者阴冷冷瞪了他一眼。
唐郁偏头,趁着众人不注意打了个哈欠,下一秒就被御无让斜了一眼,还没等他露个笑容,就见他的好徒弟无声上前,隔开了他们的视线。
见鬼的裁决者。
唐郁心想。
云盈在往生镜中可没这一出。
自从纪大公子被医得半死不活,云家就遭到纪家明里暗里的打压,就算后来纪顾阳发话,云家也已经受到重创,何况背地里还有其他五宗四家在暗戳戳挖云家的墙角。
云家的倾颓之势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挽回的。
分支分家,客卿离散,云家主脉家主大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夫人也含恨而终……
到最后,只剩下昔日主脉的两个“天才”,和一个客卿之子。
并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
云杉收拾好情绪,宽慰悔恨不已绝望至极的妹妹,一手扛起云家,并在妹妹面前立誓,一日不重振家族,一日不自称家主。
在清洲城苟且十余年,住的地方从云家老宅到普通宅邸再到狭小院落,云氏深受流言蜚语。兄长云杉外出往来,云盈屋内蜗居,她非必要不出,甚至不见云杉一面。
十余年过去,兄妹俩笑话一样的人生迎来第二个转折点——神魂秘境。
没有唐郁这个变数,云杉最终死在凶险又莫名的神魂秘境,消息传到清洲城,传到云家,成了压垮云盈的最后一根稻草。
趁着岁衡不注意自尽。
——云盈这般潦草地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昔日云家双星,天骄榜出类拔萃的两个天才,在命运的反复捉弄下,如断了翅膀的蝴蝶,轻飘飘地收场。
——这就是原本的故事走向。
故事的主人公此时呆愣愣地坐在轮椅上,像是终于泄了气,唇瓣紧抿,眉宇间几分惶惑。
她一时忘记了场合,衣角被紧紧攥着,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白皙细手渐渐浮起几道青色。
“十年之约,就在下午。”
“剑道、兵道和医道……”
昔日拼着一口气,立约的信誓旦旦早被不争气的时光打磨,今日方知自己的浅薄。
云盈承认,她害怕了。
云家三人还沉浸在纪家的压迫感中,沉默间,很突兀地,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
“今日惶恐至此,当初何必立下约定?”
众人回头,目光接触到那个冷傲的身影,不禁怔愣。
步临君几乎时时刻刻都与唐郁在一起,从不与他们说话,今日开口还是第一次。
御无让拧着眉头:“剑意剑气剑势剑心,甚至你的剑,本尊都从没看到。”
“自怨自艾,怎配为剑修。”
云盈垂头,有些难堪。
谁会想到步临君高高冷冷的,一开口就是明明白白的瞧不上。
云杉注意力一直放在云盈身上,见此叹了口气,给岁衡使了个眼色。
岁衡连忙出来打哈哈:“小姐曾经也是习剑之人,只可惜天意弄人,出了意外,修为停滞,身体也一直不好……”
“借口。”御无让打断他,嘴角勾出凉薄的笑容,他冷嗤。
“又不是人死了,期期艾艾的给谁看?初心没了,才是真正的没未来了。”
唐郁微微支楞起来,默不作声扫了一圈,见他们要无地自容了,趁着没人注意,连忙戳戳他胳膊。
“不是活着就能达成所有目的的,也不是一句想要就能得偿所愿的。”似乎是被戳到痛处了,云盈咬着牙倔强道。
“若活着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纪大公子何必要我云家陪葬,数年病重再难修行?昔日‘克星计划’蒙难的众多天才,为何今日还籍籍无名?!”
她还不如直接死了。
少女发着抖:“不是谁都能像尊上这般顺风顺水的,从小就是天才,身体健全,想要的都能得到。”
御无让脸色一冷,手就要按在长筠剑上,森然剑气无声凝聚,前厅内气氛瞬间冷冽起来。
云杉岁衡下意识挡在少女面前,无形的压力挤压他们的感官,他们心跳剧烈,冷汗涔涔。
修为差距摆在这里,合体期的威压有些难为凌歌,他悄悄往唐郁的方向靠近,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堂堂亲传、出窍期修士,对上御无让都只能卖好。
姐们,你是真的勇敢啊。
唐郁颇为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屈指轻弹长沂剑,另一道枯木逢春的温和剑意呈圆弧状迅速扫荡开来,缓解了在场众人的压力。
他无奈:“御师兄,都什么层次的人了,还跟一个晚辈计较什么。孩子生逢巨变,口无遮拦了些,理解一下。”
座上青年面目依旧冷峻,听了唐郁的话,勉强给了个面子,神色冷漠。
“本尊不过为蓝师弟抱不平罢了。”
有什么关系吗?
唐郁眨眨眼,想了又想,感觉云盈好像也没什么对不起他的?
他失笑:“师兄的心意心领了,师兄一早跟着奔波,这会儿换了个地方,不如早些去看看屋子,也好休息一会儿。”
岁衡收到唐郁的视线,连忙开口:“是啊,步临君尊驾亲临,不如让小人带领尊上好好参观一番。”
御无让偏头对上那双蓝色双眸,看他眼睛眨了眨,双眸中含着几分笑意,也充满了暗示。
他终究给了唐郁面子,沉默转身,一言不发迈出脚步。
路过云盈时他一顿,冷声开口。
“不通礼数,不知所谓,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