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一团暖气冲出男人的的口腔,与空气中咸味湿意相融。
男人手里握着管状物,透明的软管充满白丝似的冷气,一头连通着不知名的墙壁外,一头连通男人的口鼻。
软管终端处的设计将他的半张脸紧密包裹进去,只露出上半张脸,男人呼吸时十分迷茫,泛起白雾的管状隐隐能窥见一截湿红的舌尖。
房间陈设破乱,打斗痕迹遍布。
翻倒在地的纱布和一些针剂、特效药、大小作用不一的创可贴洒落在房间四角,椅子只剩一条腿。折断桌脚的桌子斜靠着墙,是房间里唯一能坐的地方。
倾斜的桌面胡乱摆放了几个喷雾罐,倒下的罐子旁边,光裸的大腿贴在略微凉意罐皮上,一只小腿放松垂落在桌边,男人闭着眼靠着墙壁,对着软管呼吸。
微红的脸颊和薄汗的额头因为吸入许多冷气开始降温。
悄然无声,一条黑蛇在他的身后成形。
漆黑的蛇麟迅速盘绕那双光洁的腿部,男人毫不挣扎,任由精神体把下半身用蛇身圈住。
蛇身刚好环住裸露的皮肤,下一刻,这间擂台赛最小的后台预备室被人从外面打开。
门外擂台的光线照不到那人的脸。
那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进来,乌飞站在门外替他们将门合上。
交易所的老板身上沾了不少血迹,但很少有属于他的血。
甘安走向坐在桌面的男人。
他的臂膀侧面涂过特效药,略微干硬的皮肤褶皱是甘安全身上下唯一的破绽口。甘安额前的发丝凌乱,以往平整的正装此时居然像块破布似的挂在身上。
“家里煲了汤。”
甘安说:“今晚回去。我包饺子给你吃。”
方时迹没有看他,而是愚笨地盯着纷乱的角落杂物,没有吭声。
交易所的拍卖圆台、积分擂台,以及每一方服务员服务的酒水区,其实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刚才的事。
他来工作的每一天,背后都发生了一些红色数字的叠加。
方时迹想了想,像是才发现甘安从外面追到这里。等喧闹的声音彻底沉入地板之下,安静又干净的空气从软管口溢出。
他才开口说道:“我不干了。”
“或者面条,你不是一直想吃刀削面吗?教程里有,明天我给你做。”
“我不干了。”他通知甘安。
方时迹起身,把捏着的管子重新放回专门放置的架子上,轻轻给它锁好卡扣。
甘安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方时迹的动作,陷入了恐慌的执念,眼球周围重新泛起方才打不开光幕通道的红血丝。
甘安的声音颤抖:“今晚回家,汤已经备好了,我把面下到汤里你就能吃。”
方时迹终于肯直视他。所以甘安害怕“方时迹”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吗?
“你把我安排在拍卖场,是因为那里足够安全不至于让我没命吗?”方时迹慢慢走向他,在密闭的氛围里像步步紧逼。
“通道口?”
方时迹回忆着,“光幕是自动锁定,需要将对方击败才能出来,对吗?
甘安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方时迹。
方时迹接着提问,语气陈述着发生过的事实,心底其实是在趁机摸索答案,“如果没有击败,三十分钟撑不过去就在里面等死。甘安,你刚刚是来关门的还是来开门的?”
甘安急道:“门被其他人锁了!他们入侵了光幕……”
在擂台中心,方时迹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心共鸣的愤怒和无望,比起杀人的慌乱和无措,从内心深处涌发出来的愤恨随着时间推移紧紧箍住他。
两次出手时,方时迹面临着突如其来的生死逆转,来不及说悔过,一层层浪潮扑打着自己,一遍遍质问自己为什么下死手。
分不清是气雾的致幻效果还是什么,方时迹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更震惊于甘安和交易所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
当通道打开的瞬间,方时迹一息间懂了。
身体无比抗拒和甘安面对面,甚至恨不得甘安留在禁闭室永无天日。
方时迹看着甘安的表情,试探道:“你不让我来擂台,是吗?”甘安撇开眼睛,他没办法直视方时迹死水一般的凝视。
所以原身和方时迹一样不知道交易所的全貌,并且极其鄙夷甘安的行径,完全就是朋友间的隐瞒。
隐瞒了什么呢?
积分擂台赛哪一部分超出了原身的预料,能让躯体对甘安产生反抗心理?而且甘安从前对“方时迹”隐瞒了一些信息,可能不让“他”到这里来。
为什么?
甘安不让他来这里的原因是知道“方时迹”没办法接受。那为什么现在方时迹能来这里没有被阻拦,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更奇怪的地方在于,原身真的完全听信甘安的安排绝不涉足和好奇交易所的其他场合?
忽略头脑连串的疑问和推测。方时迹忍不住按了按略微发痛的心口处,这种感觉应该叫欺骗。
甘安欺骗了他,所以他现在心里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