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人流繁杂的寺庙里,见到这类老弱病残前来祈福的身影并没有什么稀奇。
于是等到祖孙俩进到正殿叩拜后,他们又有默契地开始走动,捧着刚燃起的香站定在殿外。
明亮的烛火映衬下,雄伟壮观的神像金光凛凛,层层叠叠的供品整齐摆放。
神像正前方摆放着的那座造型诡异的神龛,依旧占据着信徒朝拜神像的核心位置。
但人们只是照常合掌参拜。
他们神情虔诚,面带笑容,纷纷满心期待地许下愿望。而整座神殿的内外都被笼罩在一片窒息一般的宁静当中。
宋淼探头向着里面看去。
只是距离隔得太远,如今没有理由能靠近神像……不,与其说是神像。
倒不如更像是它面前的神龛。
一直守在神龛旁边寸步不离的两位僧人,像是担心它会磕碰一般,视线始终定定地聚焦在上面,甚至还在距离供桌一米的位置拉上了一条黄色警戒带。
宋淼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神龛身上,双眸下意识微微眯起。
她在思考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有几分可靠。
“当——当——当——”
正在这时,洪亮而悠扬的钟声响起,余音袅袅地在整座寺庙的上空回荡。
宋淼的视线被跪在正中蒲团上的老奶奶吸引了。
老奶奶在听到钟声的瞬间,迅速睁开眼睛,拉着身旁的小女孩一起双手合十,像是在低头默默祈祷着什么。
直至钟声彻底没有回响了。
当殿内其余的信众都离开之后,小女孩赶紧从地上爬起,乖巧地对还在跪着的老奶奶摊开双掌。
她颤颤巍巍扶着小女孩的小手掌,正准备起来时却出了变故——
老奶奶突然身形一晃,猛地往前栽去。
“奶奶!”小女孩惊叫一声,拼命想要把人拉住。
正在这时,宋淼箭步上前,一把将老人摇晃的身体扶住。褚杏子也几乎同时出手,稳稳托住她的肩膀。
老奶奶脸色煞白,在小女孩通红的泪眼中勉强站稳。
她虚弱地道了声谢,小女孩也跟着嗫嚅:“谢谢两位姐姐……”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褚杏子收回双手后,忍不住关心问了一句,“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奶奶摇了摇头,到底没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和奶奶刚从火车下来就来这里忘记吃饭了。”小女孩擦着泪花,小声解释说,“谢谢姐姐的关心。”
听到这话,宋淼不由掂了掂刚才手心里的重量——太轻了。对于一个正常的老年人来说,不该是这样的轻。
她又看向旁边的小女孩,抿了抿唇。
虽然面色蜡黄,但是身形看着至少是比老奶奶要结实一些。
朱红色屋檐下,黄昏的余晖正一点点渗入深山。
距离普渡寺闭寺仅剩五分钟的时候,宋淼和褚杏子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奶奶送下楼梯后,祖孙俩对她们匆匆道了个别。
在短暂的离开岗位后,正当宋淼准备老实站回原位时,目光突然微微一顿。
放眼望去,守在神龛左右的两位僧人还保持着最初的姿态。双臂垂落的角度,脚尖张开的弧度,自始至终没有发现一丝变化。
只有刚才老奶奶即将摔倒的时候,他们的身体隐约出现一丝要动的迹象。
就像情绪忍不住外泄似的。
想到这里,宋淼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微微皱着眉头。
至少,目前看来不是所有僧人都在血线掌控下完全失去自我。但是……现在相同的问题出现了,是要在什么样的条件下,才会让血线进一步实现控制。
她今日虽一直守在这里,心里却丝毫没有放松。
经过这个过程,宋淼已经充分摸清神龛血线出现并与人体连接的条件——跪拜在这座神像下许愿。
她没有刻意盯着每个人,而是直接选择其中五个被血线刺穿身体的和没有血线连接的人。
那晚在这里初次使用那道“制幻”术法时,宋淼就已经知道可视化效果不能持续太久。
不知过去多久,选中的十人全部从正殿里满心欢喜地离开。而那些鲜红的丝线早已急不可耐地从神龛探出,蠕动着钻进他们的身体。
其中五条血线扎得愈深,另外五条则浅浅扎入。而他们毫无察觉,言语间欢喜讨论着方才摇出的签号。
很显然的结果。
毕竟,选择来寺庙的要么是香客或信众要么两者皆是。当时她就一直在想,是什么会让神龛中那不知来源的血线轻而易举地刺穿那些僧人的大脑。
信仰,跪拜,许愿。这些不难联想起来的线索足够反映出来其中最底层的逻辑。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宋淼缓缓别过脑袋,往褚杏子的方向看去。
而对方正眼睛眨也没眨地盯着自己看后,眼神中略带困惑不解的意味。于是她的眼神没有躲闪,坦白道:“我也练武。”
是练武,不是练过武。
褚杏子注意到这句话是进行时,忍不住多看了宋淼几眼:“……想不到你这么瘦的身板,居然还是个练家子啊。”
宋淼眨眨眼:“练家子谈不上。”
事实上,玄门山术修行精壮的并非体现在身体外在。但只要认真习得,无关身形胖瘦反应速度都不会太差。
“你今天怎么一直……”褚杏子顿了顿,还想说些什么,目光却忽地望向后方。
她拧着眉毛,没将剩下的话讲完。
宋淼顺着褚杏子的目光回头,看见那三名义工应该是刚忙活完就来了。不仅如此,每个人手里还托着四根鲜红的香柱。
褚杏子挥了挥手:“你们来了。”
“嗯,住持让我们来和你们说一下,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然后明天还是按今天的时间点起床。”其中一名义工走到旁边,开口说道。
褚杏子哦了一声,向着他怀里的东西凑近看了眼,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话说,你们怎么都抱着这个?”
于是,眼前三人默契地给她们每人分出来三根香柱。
接过之后,宋淼抱着怀里颇有重量的香柱,抬起下巴点了点:“你们要进去里面拜吗。”
她这话尾音很平,不是疑问句。
“不,是我们。”另一名义工笑着接话道,“住持可贴心了,怕我们没有带这个香柱来,这是按一人三根的数量免费送给我们的。”
闻言,褚杏子神情有片刻古怪:“……天都已经这么黑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三名义工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减,都表示时间早晚其实算不得什么。
于是褚杏子又好言好语连着劝了好几句,他们的神情都不为所动。最后实在没招了,他们只好反过来劝:“你们实在嫌晚就先上去吧,我佛慈悲,肯定不会怪你们的。”
见状,褚杏子深吸一口气,口干舌燥。显然她也实在没招了。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