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
自从那天和棠橙撕破脸皮之后,慕家就像被按到了某个开关一样,大事小事上都开始出现了问题。
旗下的餐饮分公司忽然查出了食品安全问题,添加剂使用过度;新开发的地皮政策有变,价值大幅下降;最严重的是一家重要子公司查出了财务问题......
整个慕家都笼罩在阴云中,慕钧在家里都不敢多说话,即使这样,他父亲和大哥整日忙碌不见人影,脸色一天比一天凝重。
在给棠橙发短信的前一天,慕旗回家的时候终于脸上有了喜色,一扫往日的阴郁,大哥慕珂也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走过他身边,没头没脑地和慕钧说了一句:“以后大哥会一直护着你的。”
语毕,神情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慕钧没有在家里的公司里工作过,一窍不通,这些天多少有些自责自己帮不上忙,按道理能看到困难解决,慕钧应该高兴,可是顶着大哥喜悦中夹杂古怪的目光,他不自觉身体僵硬。
干巴巴点了点头:“好,真好。”
慕珂也没在意他的反应,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楼上书房去了。
慕钧看着大哥上楼,心中的怪异感一分都没有消退,反倒愈演愈烈,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都惴惴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第六感一直在警告。
直到第二天早上,除了在凌晨从酒吧回来还在补觉的慕锦,慕家人都坐在桌子上吃早饭,安安静静的,气氛不错,一扫连日阴云。
慕旗用完餐,慕夫人替他拿过西服穿上,慕旗脸上挂着笑,忽然嘱咐了慕钧一句:“爸爸替你和你二哥举办了一个酒会,请了很多青年才俊,到时候你选个未婚夫。”
语气轻飘飘却不容抗拒,像山岳一样重重压在慕钧心头,震得他面色骤白,血色尽失。
可等慕旗的眼风淡淡扫过来,慕钧根本没有勇气说上半个“不”字,即使他心中抗拒,更何况母亲和大哥都在一旁等着他的答案。
明明窗外艳阳高照、花园花团锦簇,他却像心神离体,痛苦地观看面前的一切,所有人都只想听见唯一的答案,嘴唇蠕动了一下,他听见自己说了一句“好”。
大哥欣慰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父亲满意地去公司了;母亲眼底似乎有几分愧色,终究转头走出了他的视线。
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慕钧一个人,回过神,愣愣地看向自己娇生惯养的手掌,修剪得当的指甲深陷白嫩软肉当中,渗出鲜红的血液。
慕钧不是傻子,甚至称得上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父亲急切地给他和二哥安排一场酒会的目的在哪里,他们都对这一套流程再熟悉不过了,三个儿子只有大哥是父亲认定的继承人。
命运的一切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慕钧从来没想过他会成为慕家利益交换的砝码,直到日光渐盛,他僵坐的身躯都没有回暖,自己不想细想的记忆片段翻涌而来。
他能被绑匪带到深山老林这么久,大概是绑匪一直在慕旗谈判,两方没谈拢,他已经被抛弃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心中的不甘熊熊燃烧,慕钧惊惶于自己竟然对这两个人生出了恨意。
他的亲父,亲大哥。
也是因为听见绑匪的谈判,慕钧才鼓起勇气,自己给自己闯出一条生路,跌落山崖,幸得棠橙相救。
他不想,他一点都不想成为桌面上的筹码!
棠橙!这个名字从眼前一闪而过,慕钧的手激动到颤抖,神情大振,从痛苦的思绪中挣脱出来,翻出了棠橙的通讯窗口,给对面发去了一条信息。
口中喃喃道:“我还有棠橙,棠橙会帮我的。”
这里没有镜子,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神情有多么渴望,就像攥住了自己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想要破坏这场酒会,如果他有意中人,总比流连情场的二哥更让“青年才俊”膈应吧?
自己都救不了,慕钧也顾不得和二哥的兄弟情谊。如果真要有一个人去联姻,二哥找女生的概率总比他找到男生的概率高。
最后得到肯定回复,慕钧的额头抵上手背,俯首在桌子上笑了起来,肩膀耸动,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他竟然只有一人可求。慕钧都不知道要不要庆幸自己慕家少爷的身份了,可最后他也只能靠钱将棠橙留下来,才能不落得两手空空。
苍白的脸颊上泛起病态的红,既然棠橙对金钱有所求,他就能留住他,一定要留住他。
撑着手支起身体,慕钧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眉间放松下来,这么多天不见,他要用最好的状态见棠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