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入人少又黑暗的地带时,前方莫逃明显加快了脚步,盖尼米得紧紧地跟上。
庞贝城的地面并不平坦,街道上有着各种污秽的,踩在路面上,发出轻微的脚步声,在无人的街道里变得响亮起来。
可盖尼米得像一只轻盈踏步的猫咪,悠悠地跟随,未发出任何声响。
当再次拐弯时,眼前的莫逃不见了。盖尼米得加快脚步冲上前看个究竟,后方一人闪身而出,意图把他踹倒在地。
盖尼米得蜂腰一扭,双手向后一探,抓住踹来的脚,一提、一扣,把人抡倒,狠狠地砸在肮脏的地面上。
一柄刀重重插下,在莫逃脖颈处闪着寒光。
一声喝问,如同冰潭里万年寒冰,散发着令人战粟气息,在莫逃耳边响起,“你要干嘛”。
危机当前,莫逃不仅没怕,反而笑了:“多少人愿意给庞贝之花当马骑,想不到我有这等福气。”
盖尼米得迷人的双眸,如深潭寒冰直刺人心:“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莫逃眯起桃花眼,讨好似低语:“亲爱的,你还需要借我的名气来吸引顾客。何必赶尽杀绝。”
盖尼米得冷笑:“天才剧作家最后的遗作岂不是更大的卖点。”
莫逃:“确实是。我早就告诉姆恩,若我意外身亡,该去哪里找我藏起的笔记。我笔记里的盖尼米得远比舞台上的更生动可爱,不仅不需要依附他人,还能训练替身演剧,抽空分身行事。他比任何人都要独立、美丽,闪闪发光。”
莫逃眸光闪闪,眼神引人深究。
盖尼米得深深看了眼莫逃,交织的视线如同探戈,互相探究、试探,引诱着对方步入自己的精心编织的陷阱。
盖尼米得收起刀,搂着莫逃的脖子,俯下身子,像情人一样呢喃道:“我的剧作家大人,你也太能编了吗。我可是听说你烧掉了他的黄金绢纱,害他大病一场。也不知你编了什么故事让他信你。你这么有才华,怎么就不写了。”
当莫逃哈哈哈地笑:“咱们都是修得千年的妖精,何必互相祸害。”
盖尼米得娇笑:“你既私下调查我,又偷袭我,却叫我们不要互害,我该怎么信你。”
“我刚才不知是谁暗中跟踪,若知道是美丽的你,合该搂着你跳舞,一起喝果汁谈合作。”
“合作?你要怎么合作。帮我写剧本吗?我可听人说,你把才华献祭给邪神。”
“哪一路邪神这么自降身价,我那点称不上才华的才华,真是难为他看得上。
“少耍嘴皮。回答我的问题。”盖尼米得轻喝,冷魅的声音里带着不容质疑的味道。
“我只是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莫逃叹气。
“让我来猜猜你为什么不写了。你参加叙事之神的祭祀,是不是要用书写故事的能力来换取力量。你为什么需要力量,你要对付谁?你和营造官和贝利阁下为什么走那么近。你们想做什么。你想要颠覆庞贝的政/局吗。”盖尼米得话语犀利,声音柔媚,像极了恶魔的低语。
莫逃却笑了:“亲爱的,这其实这是你想要的吧。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你提供剧本。你却选择’解放了的盖尼米得’,其实你内心深处一直渴望杀死宙斯吧。让我猜一猜,这宙斯是谁呢。”
“笑话,我只是担心你加害姆恩。害我的事业发展受阻。”
“他可是我哥哥,你知道的。”
“你的出道作便是兄弟阋墙的故事。你一直嫉妒他。”
“功名利禄不过是虚无之物。我被元老疏远,只因当时他不想扶持我母亲家族的人。作为纽带的我不能在姆恩身边,给那群政治动物错误的暗示。盖尼米得啊,其实我俩一样,不管我们追求的是美,是自由,是人性的光辉,是真挚的情感,可在权贵眼中不过是宠物与玩物,不过是交易的筹码。你恨那些高高在上,肆意践踏他人权益,掠夺他人生命的屠夫,我恨那些假装慷慨正直,实则侵占他人财产,漠视平民生命的权贵。我们俩有一样的恨,一样的心。我们俩才是真朋友。”
“真朋友?好啊,祭司大人,告诉我,你们的叙事之神能做些什么。”
“他的力量是无处不在的。维持世间的运作需要秩序,维持人们对秩序的信仰,需要遵守秩序就能获得幸福的故事。我们从远古蒙昧时代起,就生活在祖先流传的故事里。祖辈的经验与教训形成的故事,实质上支配了子代的未来。虽然世界在变,环境在变,人心在变,人的关系在变,而我们却被约束在旧的叙事体系中,维系着逐渐稳固的阶级的秩序。用一生的精力去成全统治者心中的完美故事。所以我们需要新的叙事,新的信仰,给予人民新的力量,去寻找新的道路。盖尼米得啊,你难道不想用利刃劈开一条全新的道路。”
莫逃的眼中闪着希望的光,如同带着神明的祝福,从新世界走来,向人民传播福音。
盖尼米得的心冰封已久,对权贵统治的罗马世界深深绝望,只能心怀利刃,用性命去手刃仇人。
可莫逃的话向他展示了一个新世界,一种新希望。令他心脏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花花公子一样的莫逃,居然跟他有同样的愤怒与不甘。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权贵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