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窜起的火苗舔舐着黑铁锅底。
苏蛮蛮跪在粗粝的青砖地上,双手浸泡在满是油污的洗碗木盆里。
十二月的凉州,井水冷得刺骨,她的手指早已经冻得通红发僵。
木盆边缘粗糙的纹路刮擦着她的手腕,留下一道道细小的红痕。
厨房里弥漫着浓重的油烟味,混杂着各种食材的气息。
角落里堆积的萝卜和白菜都散发出了一点点微不可闻的气味,虽有一些腐败的预兆,但是在冬日里蔬菜已经是弥足珍贵的存在。
苏蛮蛮努力忽视着这些刺鼻的气味,专注于手中洗碗的工作。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每一个碗碟,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再次惹怒了周妈妈。
“苏蛮蛮!你这懒到家得小贱蹄子!”一声尖利的呵斥伴随着木勺重重地敲在她的后脑,“将军要回府了,你要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仔细着你的皮!”
周妈妈的声音像是一把锋利的刃,刺破了此时厨房里的嘈杂。
苏蛮蛮感到后脑一阵剧痛,眼前金星直冒。
她强忍着泪水,但仍然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苏蛮蛮猛地抬头,热雾模糊了视线,周妈妈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蒸汽中扭曲变形,三天了,她仍然会恍惚——
明明不久前她还在众人的祝贺下得到了特级厨师评级,还成为了四星餐厅里最年轻的首席甜点师,还在为着国际美食比赛的参赛做着准备。
今天却成为了虞清王朝萧将军府上最低贱的一个粗使丫头。
这巨大的反差让她还是一时难以适应。
“奴婢知道了。”
她哑着嗓子回应道,手背在打满补丁的粗布围裙上胡乱擦了擦,起身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这丫头入府的时候,年纪仅有十五岁,只是因为在洒扫的时候打碎了将军的白瓷茶盏,就被管事的嬷嬷罚到了厨房做三个月的苦役。
苏蛮蛮努力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碗碟可不能碎了。
她持续感受着这具陌生身体与之前的身体相比之下的每一寸变化,纤细瘦弱的四肢,粗糙的皮肤,发黄的发尾,还有那时不时传来的隐隐饥饿感。
咽了咽口水,她咬牙暗暗提醒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这个新身份,否则很可能会露出马脚。
在餐厅里,她正将巧克力装饰对准荔枝玫瑰慕斯,准备点缀最后的造型,突然一声巨响,在爆炸中发出诡异的蓝光一瞬即逝,一切都被漫天的火光和第二天的社会新闻所掩盖......
这段记忆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苏蛮蛮在此之前知晓虞清王朝的相关内容,和现在场景中有些联系的,大概只有那本从古董市场淘来的《虞清食典》,她还记得那本古籍的每一个细节:
泛黄的纸页,墨迹斑驳的文字,还有一股独特的陈旧气息。
她得到食典的时候是那么渴望能够亲眼见证古代的烹饪技艺,却从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愿望。
“又在这发什么呆!”周妈妈挥舞着又一勺敲下来,苏蛮蛮踉跄着扑向灶台。
她感到后背一阵剧痛,直到那里肯定已经是青紫一片。
但她不敢抱怨,只能强忍着痛楚,将洗好的碗碟一一摆放整齐。灶台上的铁锅正冒着腾腾热气,苏蛮蛮小心翼翼地掀开锅盖。
大铁锅里,上等的雪燕已经煮得发稠。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当然,没有温度计。
厨师的直觉告诉她,现在应该立刻撤去柴火,她舀起一勺雪燕对着光观察,“看来需要加一些蜂蜜水回温.....”她喃喃自语。
苏蛮蛮仔细观察着锅中的燕窝粥,没有精确的温度计,她只能凭借着以往的经验来判断。
粥的稠度看起来刚刚好,但温度似乎有些过高。
“你嘀嘀咕咕在说什么东西?”周妈妈狐疑地眯起眼。
苏蛮蛮心头一跳。
差点忘了,现在的苏蛮蛮是一个目不识丁毫无经验的粗使丫头,“奴婢是说.....这粥熬得太稠了,怕将军嫌腻。”
她迅速编造了一个接口,带着一点心虚偷偷地看了一眼周妈妈。
后者似乎没有完全相信,骂骂咧咧了几句但也没有继续追问,苏蛮蛮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要长点记性,更加小心谨慎。
周妈妈冷哼一声后没有再继续责骂。
苏蛮蛮悄悄环顾着这个对她而言堪称“文物”的厨房:笨重的铁锅,粗糙的陶罐,调味架上可怜巴巴的几味基础调料。
最让她心痛的还是那罐已经结了块的粗制白糖,在现代的时候大概是连喂猪都不会用的劣等货吧!
萧燕瑾勒马停在将军府侧门,玄色大氅上还沾着边关的风雪融化的泥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