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在台灯下泛着冷光。祝瑾瑜用指甲刀撬开笔帽,金属摩擦声在深夜的病房里格外刺耳。三年前她跑遍医学院旧货市场才找到这支1950年代的派克钢笔,却在分手那天遗落在沈墨川的公寓。如今笔尖依然锃亮,显然被精心保养过。
"咔嗒"一声,笔杆旋开。祝瑾瑜呼吸一滞——笔管里除了墨囊,还塞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卡。
病房突然陷入黑暗。停电了?她扑到窗前,发现只有住院部断电,行政楼依然灯火通明。借着微光,她将存储卡插入手机,心跳如鼓。
文件列表展开的瞬间,祝瑾瑜的手指僵住了。这些分明是她三年前的采访笔记,却完全不记得存过。文档名全是代号:"银杏01""白塔23"...最后一个文件创建日期正是他们分手前一天。
点开"银杏01",满屏数据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一份器官移植等待者名单,但标注方式与官方完全不同。每个名字后面跟着血型、HLA配型和...价格?祝瑾瑜放大表格最下方的汇总栏:总计金额赫然写着两千三百万。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迅速拔出存储卡塞进病号服口袋,躺回床上假寐。手电光束扫过门玻璃,停留了几秒又移开。等脚步声远去,祝瑾瑜立刻翻身下床,却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还没睡?"
沈墨川的声音惊得她几乎跳起来。他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雨水,手里拿着应急灯。冷白光从他下颌向上打,将五官切割成锐利的明暗面。
"我...找止痛药。"祝瑾瑜下意识按住口袋。
沈墨川走近,目光扫过拆开的钢笔。他弯腰捡起笔帽时,后颈脊椎骨节在灯光下清晰可数。"伤口疼?"他声音很轻,带着夜班后的沙哑。
祝瑾瑜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苦艾香。这个距离下,她能看清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和三年前一模一样。"有点。"她撒谎道,"你刚下手术?"
"急诊主动脉夹层。"沈墨川直起身,从胸袋取出药盒,"吃半片就好。"
药片落在掌心时,祝瑾瑜注意到他指甲缝里有没洗净的血迹。他以前最受不了这个,每次手术结束都要用硬毛刷把手刷到发红。现在这个细节像一根刺,轻轻扎进她心里。
"沈墨川。"她突然抓住他手腕,"'银杏'是什么意思?"
应急灯的光线里,她清楚地看到他瞳孔收缩了一下。但下一秒他就抽回手,推了推眼镜:"银杏二萜内酯,一种脑保护剂。"
谎言。祝瑾瑜太熟悉他撒谎时的小动作——右手会无意识摸向左腕手表。现在他就正在这么做。
"停电是怎么回事?"
"变电箱故障。"沈墨川转身拉开门,"早点休息。"
门关上后,祝瑾瑜立刻摸出手机。存储卡里另一个文件夹需要密码,她输入沈墨川的生日——错误。犹豫片刻,她键入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日期:20150914。
文件解锁了。
里面是十几张照片,拍自某个手术室。画面中央的无影灯下,医护人员围着一个少年,胸腔敞开,心脏呈现不正常的紫黑色。最后一张照片角落里有半张侧脸——金丝眼镜,瘦削下颌,绝对是沈墨川。照片日期是三年前的四月十二日,比他们分手早一个月。
祝瑾瑜的指尖开始发抖。她突然想起分手前那段时间,沈墨川总是凌晨才回出租屋,身上带着她从未闻过的消毒水味道。有次她发现他白大褂袖口有褐色斑点,他说是碘伏,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窗外雨声渐密。祝瑾瑜调出今天拍的医院数据表,与存储卡里的名单交叉比对。三个名字同时出现在两份资料中:都是接受心脏移植后72小时内死亡的病例。而器官来源一栏,官方记录与内部文件完全不同。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她需要更多证据。
凌晨三点,祝瑾瑜溜出病房。护士站空无一人,监控摄像头诡异地全部转向墙壁。这太反常了,但她顾不得多想。档案室在行政楼地下一层,她借着手机微光摸到电梯前,突然听见金属碰撞声。
"今晚的货准备好了吗?"一个男声从楼梯间传来。
"林主任亲自验的。"另一人答道,"血型全部匹配。"
祝瑾瑜屏住呼吸贴墙移动。声音渐远时,她瞥见两个白大褂推着运血车消失在走廊拐角。车上的保温箱印着"生物样本",但尺寸大得可疑。
档案室门锁是老式的,她用钢笔别开。霉味扑面而来,成排铁柜像墓碑般矗立在黑暗中。她找到移植中心的档案区,手指划过一个个标签——2018年4月,正是照片拍摄的时间段。
抽出的档案袋却轻得出奇。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该病例资料已调阅,审批人:林冠尧"。同样的纸条出现在接下来三个档案袋里。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祝瑾瑜迅速关掉手机光源,缩进两排柜子间的缝隙。手电光束扫过她刚才站的位置,接着是钥匙串的哗啦声。
"又有人来查那批档案?"一个女声不耐烦地说,"林主任也真是,干嘛不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