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妈妈脑梗在医院。”虞苏解释:“我现在要去趟医院。”
“可今天会议内容还挺重要的欸。”老板咂巴一下嘴,摆摆手:“算了,你去吧。”
虞苏感激道谢。
“等等,差点忘了说,你待会抽空把家长报名意愿整理成表格,今晚十二点前发我啊,我这着急用哈。”老板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替我给你母亲问好。”
虞苏缓缓冒出个问号脸,怔愣片刻后也只是点点头。
好不容易离开公司,虞苏快速朝地铁方向跑去,没跑几步又转身朝相反方向飞奔。
出租车飞快穿梭在沥青路上,绿植被甩在后面,像一幅被打上马赛克的油画。
跟随李刚的视角,虞苏扭头看向路旁的行人。
这么多的人类,虞苏却找不出一个轻松的人。
学生背着不符合身躯的巨大书包,脑袋低垂着默默前行,几个二十五岁上下的青年则是西装革履打着电话,表情迷茫疲惫,视线一转甚至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年人正费劲背着堆积成山的纸壳步履蹒跚地走在马路上。
生活的困难贯穿整个人类社会年龄层。
身体的无助感化作乌云沉沉压在心头,让人喘不上气。
收回视线,虞苏感觉现在李刚身上糊了厚厚一层浆糊,这让她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车停在医院门口,虞苏快速上楼找到母亲所在的病房。
见虞苏跑过来,池隽有些惊讶:“这么快?”
“嗯,打车来的。”
说着虞苏就去找医生。
池隽哦了一声,侧身看着虞苏远去的身影,长睫恰好遮挡住眼底冷戾的情绪。
直到衣角被小涵左右扯动。
“妈妈,医生会救活奶奶的对不对?”
池隽低头,蹲在她的面前,静静看着她那双懵懂清澈的眼睛,眼尾淡淡泛红。
四岁,好小好小。
小涵懂事地用手指擦拭他的眼睛,然后哭着道歉:“妈妈对不起,我不应该问你这么难的问题的。”
虞苏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看着小涵的动作,她突然想起曾经也有一位四岁左右的小朋友对自己说过,不应该问你这么难的问题之类的话。
但时间过于久远,她忘记到底问的是什么问题。
失神间,池隽已经把小涵哄好,还把她抱在怀里安抚着。
虞苏走过去对着池隽摇头。
成人世界最大的优点无异于一个表情,或者一个动作就能传达需要表达的含义。
李刚的母亲在三天后的凌晨十二点半去世。
医生沉默着摘下她的氧气罩,遗憾地安慰着家属。
“老太太应该是睡梦中走的。”
病房里断断续续传来哭声。
但这哭声来自李刚的哥哥和姐姐。
虞苏看着他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冷漠得像审讯室里单向透视玻璃背后的观察员。
池隽办完手续后匆匆赶来,见大伯哥和大姑姐哭得正伤心,便安静退出房间。
人的感情真是复杂,就在老太太刚进医院当天,他们一家还陷入巨额医疗费的恐慌中,在伤感绝望下还是作出了决定。
池隽家里的条件还行,从小到大从没有为钱苦恼过。
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共情。
在他看来,无法共情的反而是里面的某位。
想到这儿,池隽准备看看某人能贡献出怎样精湛的演技。
他侧头往病房探去,下一秒,左肩被轻拍了一下。
他回头,虞苏环抱着手倚靠在走廊的墙上,似笑非笑盯着他。
池隽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你准备找我之前。”
池隽:“……”
“过来,有事问你。”虞苏停止捉弄他,朝安全通道方向走去。
“什么事?”
等池隽站直身体后,虞苏缓缓开口:“一直没空问你,王家为什么每晚都坐在镜子前梳头?”
话音刚落,却看见池隽神色惊恐,紧接着听见他咬牙切齿地说:“每天坐镜子前不是你吗?还有你知道我每天晚上是怎么忍过来的吗?”
“我?”
“最后你说错了一点,不是梳头……是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