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乎的——刚出锅的豆腐脑咧——”
嘹亮的吆喝划破了清晨的小镇,带着十足的烟火气,豆腐坊的王娘子裹着靛蓝棉布头巾,此刻正麻利地把热气腾腾的豆腐脑舀进大碗。早起赶工的码头力夫和睡眼惺忪的学徒们已经围了过去,搓着手,跺着脚,等着那一口暖入心脾的热乎劲儿。
河对岸传来“梆梆梆…”扎实而规律的捣衣声,勤快的赵家娘子天不亮就已占住了最好的浣洗石。几声高亢的公鸡打鸣从不同院落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不甘示弱地宣告新一天的开始。
“叮铃铃——”
一串清脆的铜铃声由远及近。
只见镇上的老货郎陈三爷挑着杂货担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担子两头挂满了各种小玩意儿:五彩的丝线、发亮的铜顶针、有趣的木雕、还有姑娘们喜欢的平价胭脂水粉盒子。
他裹着件磨得发亮的黑袍衫,头上扣着顶破毡帽,边走边拖着悠长的调子吆喝:“针头线脑——木梳篦子——姑娘媳妇儿的胭脂花粉——小娃儿的糖豆泥人儿——”
这吆喝声像块磁石,立刻把邻间半大的孩子都吸引了过去,围着担子挑挑选选。
“阿姐!快看!陈三爷的担子!”
忘忧居的门帘“哗啦”一下被掀开,宋满冲了出来。海棠红比甲胡乱套着,双丫髻显然是在匆忙中挽的,有些歪斜,几缕碎发在脸颊边乱飞。她一眼就锁定了货郎担子上挂着的几串鲜艳的绒花,完全忘了晨间的凉意,就要往人群里冲。
宋沅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妹妹的后领,“先把灶膛的火生旺了。活儿干完,若他还在,随你去看。”
“哦……” 宋满瞬间像被戳破的皮球,脸垮了下来,嘟囔着嘴,一步三回头地往灶间挪,还不忘对着货郎担子投去恋恋不舍的目光。
“噗嗤——”
隔壁的孙婶儿倚在自家门框上嗑瓜子,正好瞧见这姐妹俩的互动,忍不住笑出声,“宋家丫头,管妹妹管得真严呐!”
宋沅没接话,对着孙娘子带笑颔首,转头便走到担子前,将绒花买了下来。
汪顺生在前院专注地挥动扫帚,竹枝划过青石板,发出规律的“唰唰”声,与河对岸的捣衣声、豆腐坊的吆喝声、货郎的铜铃声、以及逐渐多起来的人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柳溪镇热气腾腾、活色生香的清晨序曲。
忙碌间,晨时便过半。
汪顺生经过一个月的历练,手脚越发麻利。招呼客人、传菜、沽酒已是有模有样,淳朴的笑容和跑前跑后的勤快劲儿,很得熟客们喜欢。“顺生啊,端稳喽!这可是好宝贝,洒一滴都得心疼!”刘二伯嗓门洪亮。
“诶!您放心!”汪顺生挺直腰板,应得响亮,引得一片笑声。
宋沅和阿满则在后厨忙碌,酱牛肉、卤猪耳、盐煮豆、还有新研发的、加了松仁的蒸米糕,香气四溢。
“阿姐,顺生哥现在可真顶用!松仁糕我端出去啦?”阿满端着热气腾腾的蒸笼,笑嘻嘻的,满脸喜气。
“小心烫。”宋沅点头,手上不停,正将最后几片薄切均匀的酱牛肉码放整齐。
午后,趁着汪顺生已能独当一面,招呼下午的熟客,宋沅决定带阿满去趟市集。新酿耗费了不少松针,店里的香料也见了底。
阿满脚步轻快,神采奕奕地说着店里的趣事。宋沅听着,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扫过街边熟悉的铺面。
采买进行得很顺利,在老樵夫刘叔那里,不仅补充了上好的嫩松针,还得了几味稀罕的野山菌。阿满眼尖,又发现巷子口新开了个卖蜜饯果子的小摊,硬是拉着宋沅买了两小包杏脯和桃干,说要带回去给顺生哥也尝尝。
正当她们提着满满的篮子准备往回走时,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巷子深处,新开了一间铺面,门楣上悬着一块朴素的木匾,上书——仁心堂。
铺门半开,隐约可见里面摆放着药柜,空气中飘散着草药香。一个穿着素净布裙的女子正站在门口的石阶上,踮着脚,似乎想将一块写着“义诊半日”的木牌挂上门楣,她费劲地伸手够着,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