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江南区。雪幕为鳞次栉比的高层公寓披上朦胧银装。
金韩载议员的身影穿梭于国会大厦的复杂走廊、地方选区的民生议事厅以及国际会议的谈判桌前。他的“感受痛苦”政纲正在艰难推行,每一次胜利都伴随着阻力与暗算,却也点燃了民众对改变的微弱希冀。
安娜作为他精神上的堡垒与战略智囊,并未直接踏入政坛的泥潭。她选择了一条看似平行、实则能更深远影响思想潮流的路径——重返首尔大学的讲堂。
身份已悄然升级为“议员夫人”,但她在校园里刻意剥离这层光环,穿着剪裁考究但毫无Logo的Loro Piana羊绒衫与Gabriela Hearst西裤,只佩戴那枚小巧的哈佛毕业时导师劳伦斯·普雷斯科特所赠的珍珠耳钉,步履从容地行走在熟悉又略显疏离的银杏道上。
她的课程——“现代东亚文学中的父权结构与历史创伤”,甫一推出便因她独特的身份和锐利视角而名额爆满。课堂上,她不再仅仅是那个书写《她对此感到厌烦》的批判者,而是融入了一种更深沉的、洞穿历史经纬的解构者风范。她剖析笔触精准如手术刀,将那些看似私密的家庭创伤与宏大的国家民族伤痕无缝缝合,学生们既震撼于她思想的穿透力,又在她平静的凝视下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
当有学生课后谨慎询问书中那些对底层挣扎的逼真描写是否源于个人体验时,安娜只报以一丝模糊而深邃的微笑:“文学的价值,在于它能穿透个体的藩篱,揭示结构性的真实。苦难本身并无专属性。”回答滴水不漏,却也在无形中加固了她作为超越阶层局限的观察者的人设。
一个清冷的下午,细雪如粉,纷扬飘落。
地点是江南深处一家隐匿于古木庭院之后、需提前数月预订的米其林三星日料店「水鏡」。这里曾是安娜婚前的静思之所,如今是她为某些特殊邀约预留的私密空间。
今日的客人是韩素媛。
包间的和纸推门无声滑开,暖黄灯光混合着桧木与松香的淡淡气息流淌出来。
韩素媛走了进来,虽精心装扮过,高档套装下难掩职场沉浮和跨国奔波的倦怠,脸上那份属于洪川时代的锐利被世事磨砺得有些圆钝,却依旧闪烁。她看着起身相迎的安娜,眼中刹那间的惊艳与陌生的距离感,如同重锤砸在空气里。
“大……作家?”韩素媛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的拘谨,随即被安娜亲昵的拥抱化解,“太荣幸了,真不敢相信能坐在这里吃饭!”
“学姐,你能回韩国真是太好了,”安娜笑容温润,眼波流转间是恰到好处的熟稔与关怀,姿态优雅地引导她落座,“这些年……在华尔街那个角斗场,步步惊心吧?”她亲手为韩素媛斟上温热的清酒,琥珀色的液体在莹润的白瓷杯中轻轻晃动。
“先暖暖身子。尝尝这道季节限定的活蒸红毛蟹,空运到店时间严格控制在24小时内,蟹膏的馥郁和蟹肉的清甜融合得极为精妙。”她谈吐间将食材的价值与享用体验娓娓道来,不着痕迹地划定了当下生活的阶层坐标。
怀石料理的每一道小品都如微型艺术品在两人间流转。话题自然滑向过往。
“是啊,一转眼,地覆天翻。”韩素媛几杯清酒下肚,驱散了初时的局促,眼神迷蒙地望进安娜那双深邃的眼眸。过往的影像在脑海中闪回:逼仄的补习班格子间里挤满了渴望改变命运的年轻人,空气中汗味与泡面香混杂,那个叫李诱墨的漂亮女孩,如同淤泥中的睡莲,眉宇间有股不服输的倔强。那倔强曾让她心生怜惜与期待,特意多给予一些指导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