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微吟将鬼哭狼嚎的李逐摁在座位上,方璃嫌弃地移开他面前的菜。她抬头看了一眼方微吟,方微吟立即拍了下桌子,幽幽道:“李老爷,这次可是你自己找上门的,你刚刚答应我什么,这么快就忘了?既然李老爷没有诚意,那就请离开吧。”
李逐颤抖地站起来,方微吟探头到他耳边:“说不定你现在回去,还能和杀人凶手见一面,你正好可以下去陪你的两个儿子。”话落,李逐震惊地看向方微吟,很快移开眼神,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定。
方微吟笑了笑,坐在了他身边。方璃揉了揉耳朵,总算安静了。
李逐眼神盯着木桌上的小黑点,开口道:“昨夜是我怠慢了诸位,今日我恨不得以死谢罪。但我实在命苦,少时为了躲避战乱,永远在逃命。好不容易在这里安身立命,如今一把年纪却遭遇到这种事。我还有妻女要养,我还不能死。求求各位救我这条命,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
方璃不屑地笑了一声,瞥了他一眼,道:“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李逐一咬牙:“是。只要你们能保住我这条命。”
方璃道:“好,我要你今日就将派去山上的那群人都撤回来。”
李逐眼神闪躲,犹豫道:“这,恐怕不行。”
方璃突然变了脸色:“不配合就滚出去,这里没人稀罕救你。”
李逐猝不及防跪倒在方璃面前:“我办,可若有人来要我的命,无论任何人,你们可都要救我啊!”
王弃尘顺手将菜夹到方璃碗中,他盯着地上的李逐,道:“包括昨夜藏在你府上的那位贵客吗?”
李逐眼神扫过辛濯枝,低头呼吸急促。
辛濯枝轻声道:“你不必隐瞒,那人是谷主吧。”
李逐顿时坐倒在地,像是松了一口气。他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就都告诉你们吧。我替他做事两年,这颗心就悬了两年。我知我罪孽深重,但我一开始真不想这样的。”
“最初,我只是镇上一个普通的药商,药王谷是我们最大的生意。可突然有一天药王谷就封谷了,我们手里的药都卖不出去,自然也不能再收农户们的药材。他们都来我面前哭诉、闹事。这些人也和我是老交情了,我没办法,就收拾行李去药王谷。我生生在门口等了七日,下雨打雷我都站在那,甚至不敢避雨,就怕错过莫谷主。”
“在第七日深夜,我终于见到了他,可我还没开口,他就先请我喝了一杯茶,随即便告诉我药王谷从此可以只有我一个药材商,条件就是我每月都替他找十五个病重的人。我当时立即就答应了,甚至觉得是老天眷顾我。”
“直到村民到我家中闹事,我才意识到这就是一个陷阱。我不想再干这种事,可莫谷主竟然告诉那日我喝下的茶中含有剧毒,每月我送病人到药王谷时,他就会给我一杯解药。若有一月不喝的话,就会让我生不如死。所以,所以我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啊。”
李逐试图得到他们的回应:“是莫芩仙心术不正,占着自己的名声地位,胁迫于我。道貌岸然、心思险恶,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我是无辜的,你们一定要救我啊。”
辛濯枝胸口异常起伏着,方璃看了她一眼,随即道:“够了,你这个伥鬼就别再为自己开脱了。我们不是傻子,你和你儿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会看不出来?谁让你自作主张说这么多,还是说说你儿子是怎么死的吧。是死在井里吗?”
李逐莫名迟疑了片刻,才点点头。方璃放下筷子,疑惑道:“昨夜你们不是把所有井都封了吗?难道我们一走你们就全凿开了?”
李逐摇头,语气颤抖:“他不是死在水井中,而是被挂在亭子的藻井下。匠工在那亭子的藻井上贴了银箔,正对那首童谣中的‘银井‘’,我那时竟没有想到。他的喉咙被人割开,莫芩仙说我儿子被他自己的血活活呛死的。”
方璃道:“莫芩仙还在你家中吗?”
李逐恨恨道:“今早便离开了,我儿子的遭遇皆因他而起,他竟然丝毫不关心,甚至让我趁此机会将山上的那群人都抓下来,我可怜的儿子啊——”
方微吟突然轻笑一声,盯着李逐:“你的儿子真有这么无辜吗?若真无辜的话,凶手就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杀人了。”
见李逐眼中闪过心虚,王弃尘皱眉道:“什么意思?那首童谣还有隐情?”
方微吟道:“我初来镇上,便与城中人聊了几句。没一会就知道这镇上有两个纨绔子弟,这大的呢,最爱去山中打猎,每次都要带一大堆人进山。也不管旁人愿不愿意,就是要呆到深夜。有一日不知是起了什么争执,竟活活烧死了一个同伴。家人来要说法,却无果。本就悲痛,那名公子竟还在酒楼中与人说,用人制成的火把比寻常火把亮多了,那人母亲听说后,怒火攻心,没能救过来。”
李逐脸上的冷汗滴落到地板上,却不敢阻止方微吟继续往下说。
“这还有一个呢,倒不爱打猎,独独好色。只要他看上了,不论是他人妻,还是良家女,通通都要到手。不知多少户人家因他搬走,又有多少女子因他而死。这个人曾逼得一个妇人悬梁自尽,妇人丈夫还算硬气,上门想为妻子报仇,却生生被那户人家的家丁打死了。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死了。李逐,这两个少爷,你听着耳不耳熟?”
“怎么不说话?”
李逐慢慢抬起头,对上几人厌恶的目光,打了个哆嗦,迅速低头。他的声音细如蚊蝇:“这些年,我忙着做生意,整日不着家也是常事。怪我疏忽了他们两个的管教,让他们被他们亲娘惯坏了。”
辛濯枝蹙眉:“李老爷,是人就要正视自己的错误。你一直在为自己开脱,连自己孩子的事也想将自己完全摘出来,推给自己的娘子,这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