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父全然倒向丞相,我待在陛下身边,总觉得国公府的未来不甚明晰。
新叔母常常进宫陪伴,我其实不想见她,可她毕竟是国公府的夫人,这宫里那么多双眼睛,我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
“皇后娘娘。”她笑着让人拿了一堆补品,我厌烦得很,她话里话外,都在让我尽快怀上子嗣,好巩固国公府的地位。
子嗣子嗣,荣光荣光。我挥挥手:“我累了,叔母请回吧。”
“等等。”我喊住她,“马上便是郡主的生辰了,郡主最讨厌什么东西你也明白,不要犯了她的忌讳。”
新叔母笑着点点头,她先前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又怀孕了。
——
郡主的生辰宴最终还是出了事,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新叔母得意洋洋的面庞,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丞相找到了理由,联合百官弹劾郡主。我坐在梳妆台前默默流泪,梅双告诉我,郡主要去战场了。
远离京城,也许对郡主来说是件好事。
我把叔母叫进宫,质问她替丞相对付郡主究竟能有什么好处。
新叔母笑道:“国公府如今的身家可都压在丞相身上,我们自然要帮丞相对付郡主了。”
丞相势大,国公府背靠丞相,家里的女儿又是皇后,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郡主战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陛下抱头痛哭。
从那以后,我生了一场大病,到了最后,连药也喝不下去了。
陛下将我抱在怀里,劝我再喝一些。祖母和姐姐进宫来看我,我看着祖母花白的头发,想着就算为了她们,我也不能死。
陛下怕我病中烦闷,叫勇国公府送来一名小丫头进宫陪伴。阿茹是个天性活泼的孩子,有她陪伴,我的病情果真好了些。
京城最近回来一个李大人,我这才想起他是二叔母的父亲,难得求了陛下的恩典,让他官复原职。
我想让他进宫一絮,可他总是回绝。我不明原因,直到他让人偷偷送进一封信。
看完信的内容,我才发觉我做了多大的蠢事。
我害死了养育我长大的叔母,还替我的仇人增添荣光。
我想跑到太后娘娘面前,可我到现在也不能抛却国公府。
——
阿茹稚嫩的念书声将我从昏睡中唤醒,我听着她的声音,想到了以前,默默流下眼泪。
“娘娘,您怎么哭了。”阿茹的小手擦去我的眼泪,“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吗?”
我轻轻将她抱到怀里:“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我的叔母...还有父母。”
“您的叔母不是前不久才进宫看您的么?”
我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叔母。”
我笑道:“你刚才念得什么,再念一遍给我听吧。”
阿茹乖乖应了一声,捧起书本认真念道: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则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1]
我的父母生了我,我的叔母养育了我,我却没有替他们报仇血恨。
我能感受到我的生命就如同那燃烧的蜡烛一般,纵使万般小心,也能清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我知道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强撑着力气,终于让人去请太后娘娘,将丞相害我父母的事情告诉了她。
太后娘娘流着泪,我这段时间病着,丞相的独子突然得了怪病,年轻轻轻就去世了,连他的女儿也不能幸免,得了病走了。
太后叹了口气:“都是报应啊。”
陛下查清他的罪名,将他下了狱,丞相背后生疮,死前似是遇到冤魂索命,活生生吓死了。
我咬着牙流下眼泪,那冤魂肯定有我的父母,还有郡主,还有其他被他害死的人。
陛下匆匆赶来,我哀求道:“陛下,请让我的叔父还有叔母进宫吧。”
叔父和叔母见了我,暗道不好,我看着他们华贵的衣着,叔母话里话外暗示我向陛下请命,让我死前也要护住国公府,抱住国公府的万世荣华。
“陛下。”我喘了口气,“请赐死他们吧。”
叔父和叔母的哀嚎声渐渐远去。
陛下死死抱住我,我抚上他的面庞:“我...我...”
他的眼泪滴落到我的脸颊上,我感觉自己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强撑着这口气到今日...我又会往何处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