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月知晓陈缙一直不曾婚娶,定有缘故,没想到他还有这段过往。他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陈缙停下酒杯说道:“张大人为了救你,被马踩断了腿,若是落下暗疾,怕是此生再难平步青云。他深受太子殿下器重,会是我大昭未来的肱股之臣。我虽不知道你们有何纠葛,还是希望你不要做出伤害他的事,不然百姓失了一个好官,实在可惜至极。若你实在不愿与他相见,不若听为兄一言,赶紧回到奉化去和我父母同处,这样就能摆脱他的纠缠。”
自从和张子初重逢,陈三月一直想怎么避开他,如今真的有离他远远的法子,心里却不是欢喜。他只得把事情如实告诉陈缙,让他帮忙分析一番。
“暮春,一个男子宁肯娶一个怀了野种的女子入门,甚至甘心养大那个孩子,只为留下他们做你的挡箭牌。你可知道他对你是怎样的情深?那武常接你回去,不曾趁你病重欺辱你,定是因为受他所托演了这场戏,否则只怕你早已清白不保。何况他的夫人三年前居然怀着孩子死在火海,此事你不觉得太过凑巧吗?会不会是他恨林氏打杀你,给你报仇?”
“绝无可能,少爷……张大人他的性子我知道,绝不会做出杀人害命之事。”
“那你可曾问过他,当初到底发生何事?”
陈三月一时哑口无言,这次重逢纯属意外,他一味想躲开,根本不曾细问过这些。他对张子初说的话本能的不信任,但大哥这番说辞却也不无道理。
陈缙见他心神大乱,便劝他用膳之后再做思量。之后他回书房,继续批示公文,陈三月这才回到房里,心中却担忧张子初的腿,翻来覆去,难以安寝。眼看过了子时,他毫无困意,就披了件衣服起身,直奔西厢房而去。
夜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想来大家都已歇下。陈三月走到窗前,偷看里面的情形,见桌上油灯未熄,心中难免惊讶。这个时辰,少爷怎么还不安寝?
他正想着,就听得里面有很轻微的声音,想是伤口疼痛难当,张子初又不愿打扰旁人,正在强忍。张子初一向不怕疼,小时候顽皮打碎夫人留下的双燕宝瓶,被老爷打了二十棍,也没喊出声过。这会儿这般哼哼,想是痛极了。
“相思有如少债的,每日相催逼。常挑着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这本钱见他时才算得。”张子初咳了几声,自嘲道:“如今真的见到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却是半分不肯理我。这本钱大抵是讨不回来,也不知道亏下去多少,若是亏完了,就用我的命来填吧。只盼着填完的时候,他能心软一二,也不枉了。”
“子初,不是我要说你,你素来不爱美人,连带着小倌也不曾看他几眼。虽然早前听你说过有个心上人,我只当一个小小书童,不过是兴起时捏在手心,玩腻了随手丢开的玩意,怎么你就要死要活起来?这次的案子牵连不小,太子本指望你能借此立功,更进一步。怎么你还能把自己的腿弄断,若不是赶巧有太子事先安排的大夫在,只怕你的脚早就保不住了。”听这声音,想来说话的人年轻得很,但语气渗人,活像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主。
“阙刀,你不要动他。”张子初的话很是郑重。
“你都这般上心,要他的命不就是要你的命。但是太子若知道有这么个人在,怕会命人下手,你也知道,他是不会容许有人如此动摇你的心神,甚至说出辞官的话来。”
“早知如此,我当日就不该牵扯到这里面来,如今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本以为他早已死了,我心无牵挂的做殿下的刀也没什么。可他还活着,你让我怎么放手?”
“你的性子,明明是可以把人强抢而去的。那陈缙又不能奈你何,你怎么还偏偏对他软磨硬泡,还许他辞官不做。你若真的辞官,只怕太子不会让你和他活命的。”
“我当时这想先把人哄回去,之后他若当真对我无情,那就做一对怨侣。只要他还有半分心思在我身上,就算他有过陈缙,有过别的人,那也无所谓。我们一定会破镜重圆的。他素来性子软,我不信他会狠心不要我。”
“你还是歇着吧。看看刚才,口渴喊半天也不见人,要不是我来,你怕是要睁着眼到天亮也喝不到半口水。那陈缙分明是细致周到的人,这管教下人的本事属实太差了些。你搬出去的好。那陈三月有什么打紧,到时候我给你捆上马车,再留一封书信给陈缙,想来也没什么。”
“阙刀,我想了许久,不若还是放过他吧。他若跟我一起上京,我怕太子饶不了他。纵然今日之事不曾走漏,但日子久了,太子定不会信我只是带回来一个男宠。到时候万一伤到他,我岂不是鸡飞蛋打。何况现在帮太子做事,本就朝不保夕,若是牵连他,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你就嘴硬吧,我看你这样子,分明丢不开手。”